“雲，不要逃避靈魂的本色。假若我們真的廝守於月氏國，我就會失去你的靈魂，而隻擁有你的生命與肉身。那樣的事兒，無瑕可不想做。”一絲不苟的話語中沒有一點兒笑意。
“癡人說夢！”龍小雲卻是揶揄的微微一笑。
突然，月無瑕也對著龍小雲輕輕一笑，低頭默默不語。過得片刻，月無瑕抬起頭來平靜的看著龍小雲，“莫要躁氣，你我之間，無須辯白什麼，也無須回避什麼。你一定要耐下性子，聽聽我的心裏話。可好？”
龍小雲認真的點點頭。
月無瑕：“我比你更懂你的心，你的內心，湧動著有為之士的無盡激情，你的血液裏，奔流著強烈的權力欲望。
你是天生的鐵腕征服者。你的意誌，你的靈魂，你的秉性，你的智慧，都是為征服天下天下而生的。
為了自己的治國信念，你可以去做犧牲，無怨無悔，你的品性，你的才華，注定了你更適合創造烈烈偉業。要你舍棄為政生涯，而去譜寫生生死死的情愛奇跡，是將棟梁化作柴火。縱然有一片光焰，也隻是燃燒自己而已。
你追求用法令創造國家秩序，沒有了強大的力量，沒有了運用權力改變天下的地位，你的生命價值就會失去最絢爛的光彩。一個生機勃勃的政壇巨子，就會消失隕落在平凡瑣細的消磨中。而你生命中最堅實的根基，已經化成了流沙，你的靈魂就會不由自主地沉淪。
而我，也隻會更加痛苦，我所深愛的那個強者，已經不複存在。我寄托在他身上的人生情懷，也化成了泡影。
我們的長相廝守，我們今日所能想象的詩情畫意，甚至我們的愛，到頭來也會化作索然無味的相互折磨。
而這一切，都會因為我們今天的輕率與衝動消散淨盡。”
龍小雲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月無瑕的清晰深徹，又一次擊中了他靈魂深處的根基。細細想來，自己在做出抉擇後的惆悵煩亂，不正是這種朦朧隱約的取舍衝突麼？他雖然不止一次的感受到月無瑕的才智與清醒，但還是為她在如此重大的抉擇麵前，竟然有如此深遠的思慮和人生智慧感到震驚。人生有知音若此，夫複何憾？
良久，他歎息一聲，“無瑕，讓我想想吧，也許還有其他辦法可以兩全。”
月無瑕搖頭，“雲，不要猶豫，你必須回秦國。你若不回，我當即自盡。”說著，月無瑕拔出佩劍，加於脖頸。“
“如何？！”龍小雲霍然站起，氣得團團亂轉，“你怎麼可以，可以，如此胡鬧！”
“雲，你不是我月無瑕一個人的。你屬於天下財富，屬於秦國庶民。你愛我，願意隨我而去，我就滿足了。無瑕從愛你的第一天起，就立下誓言，願意犧牲一切，成就你的偉業，包括舍棄與你長相廝守……我，隻是沒有想到，它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驟然，熱淚奪眶而出，月無瑕再也說不下去了，手中的劍也掉落地上。
龍小雲緊緊抱住月無瑕，“無瑕，小雲今生來世，永遠都是你的……”
朦朧的月光下，倆人走出書房，回到了月無瑕寧靜的小庭院。
第二天晚上，當龍小雲如約來到時，小庭院已經沒有了燈光，寢室門上懸掛著一幅白布大字——我去也，君自保重。龍小雲一下子癱在院中，卻又立即躍起，出門馳馬飛出雙馬城！他不解月無瑕為何突然離去？原本答應他的，自己至少在還能在雙馬再住一個月，看看事情有無新的變化？為何突然就走了，竟然還不告而別！此刻龍小雲隻有一個念頭，追上月無瑕，至少送她一程。
月無瑕是午後悄悄走的。她又恢複了男裝牧民的扮相，一輛篷車轔轔而去。她心裏很清楚，隻要她在雙馬城一天，龍小雲就不會安心。雖然她相信龍小雲的自省能力，但情之所至，難保不會出現他因情緒激動而生出事端，最終陷於尷尬困境。隻有她斷然離開，使他痛定思痛，慢慢恢複，才是唯一的方法。她走得很急，而且出城不遠就棄車換馬，從天山小道向大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