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我13,你13,不問世事的乖孩子。

放學的時候我沒料到和你竟是同一條路,驚異之餘竊喜不已,小心肝如同鹿撞,小心翼翼又強裝若無其事的走在距離你幾米開外的後頭,許是因為被初萌芽的情愫迷暈了頭,沒注意路況,嘭的一下結結實實的以極不優雅的姿勢擁抱了大地。太大的聲響引你回了頭,你回頭那不經意的一眼,本該是嚇得我魂飛魄散的,可當時偏偏就連膝蓋的疼痛都忽略了,隻在內心不斷感歎,這世上怎麼會有長得這麼好看的男孩子?

和我同齡的分到隔壁班的王寧那時人中上還粘著鼻涕,比我稍大一點高一級的李尚衣服上的汙漬總是成片成片堆積。像你這樣穿戴幹淨相貌端莊的男孩子,我那時真的沒見過。物以稀為貴,大抵也就是這樣的。所以我才會覺得你珍貴。

你隻是被聲響吸引的回過頭來,隻是毫不在意的一眼,然後便麵無情緒的轉回頭去。直到你轉過頭去,我才感覺到自己的緊張,我悶不哼聲的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到路邊,蹲下就著路邊的小溪水清洗破了皮的傷口。傷口沾上冰涼的溪水,竟嘶嘶的疼,我甚至連眉都沒皺一起,你知道我一向就是頑強的,如同小強。

髒死了。

那是你對我說過的第一句話,又或者是你的自言自語。有陰影覆蓋著我蹲在地上的身軀,我有些訝異的抬首,你的臉入我的眼眸,應該和你的聲音傳入我的耳膜是在同一個時刻的,然後我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定在了那兒,隻是臉上的溫度在以超速升高。

你遞了紙巾過來,皺著好看的眉頭,說髒死了。這就像很久很久以後,那時的我們都成了大孩子,我們一群人逛街,我咬著冰糖葫蘆走在最後,走在前麵的你突然就回過頭,看著我不雅的吃相將糖屑粘的滿嘴都是,然後皺著劍眉邊遞紙巾過來邊開口說,髒死了。

一樣的,後來想想,那真的是一樣的你。

我對每一個故事最記憶猶新的是開始與結局,還有刻骨銘心的某件事,然後中間那些填充時光鋪滿歲月的瑣碎生活,總是無法憶全,包括關於我和你的故事。

我始終記得在操場全體師生聚集的新生會上,你回頭那淡淡的一眼,以及我蹲在路邊用溪水清洗傷口時你皺著眉頭遞紙巾的那一幕,卻怎麼也記不起我們是經過怎樣的磨合或來往,才成為後來無話不說的朋友。錯了,是我們都自以為的無話不說,而實際的悉數隱瞞。

我是寫者,亦是讀者,自然明白這樣沒有具體事件的平淡敘述,即使入得了讀者的眼,又怎麼入他們的心?我覺得我該把自己本身的情緒排除開來,這隻是一個故事,一段流年的簡單敘述,不該是我思念成災的追憶。

該從哪裏寫起呢?你的性格?你的家世?亦或者你的為人處事?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你,然後努力隱藏自己的喜歡,努力扮演好你無話不說的紅顏知己這個角色,如此簡單而已。

但故事不會簡單至此,不然它無法構成一個故事,即使我們相處的時光長達六年。

那一年,初一,你13,我13。你是江楚,我是江楚新交的朋友,暗自對江楚心懷鬼胎的嬴愫。

你是愛幹淨的男孩子,總是衣冠楚楚的模樣。在生人或者一般熟的人前,沉默少言,頗有些心高氣傲不可一世的味道。但在極為熟識的人、例如我麵前,你是還算隨意的江楚,心情好時會淡笑微鬧,心情壞時不言不語,偶爾也會出口成髒。我屢次假裝公式不懂向你請教,你偶爾耐心教導,偶爾不耐的蹙著好看的劍眉質問:嬴愫你他媽能不能別這麼蠢?

我不會生氣。我不能有一點小女孩的公主病和任性小別扭,那樣怎麼能呆在習慣直來直往的你身邊與你稱兄道弟形影不離?我隻會微笑著回,問候我就好,別問候我媽。你恨鐵不成鋼恨朽木不可雕之後還是會跟我講解那些其實我早就理解的公式,偶爾窗邊有女生經過時會有些閑言碎語,當然矛頭基本都是指向我的,你有時懶得理會,心情不好時也會丟兩個白眼出去止住她們的嘴,我始終默不作聲,視若無睹。

是的,我初生的情愫如同遭遇了春雨滋潤的藤蔓,瘋長的一發不可收拾,恨不得把眼睛黏在你身上時刻不分離,哪裏還有多餘的視線去容納不相幹的人?

那一年,初二,你14,我14。你是江楚,我是江楚視為手足的好朋友,我是依舊不動聲色暗戀著江楚的嬴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