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一行衝出敵營快馬南行,見未有敵軍追殺,稍鬆了口氣。可北上漢軍原本隻為徇傍諸縣,震懾潁川。誰知本欲打隻野兔,竟引出頭猛虎,何曾料到招來朝廷全國之力傾軋?北伐總共也就不足三萬之眾,且為占據偌大北境,征繳軍需,鬆鬆垮垮四散在諸縣,如何能迅速集結?而宛城尚不知昆陽之事,即便知曉,又能分出多少人馬?劉秀越想越頭疼,與眾人邊走邊商議,預料馬武或在定陵、郾城之中,遂議定先往兩城尋到馬武再聚眾兵,又分遣一人往宛城報信,警醒大軍。
眾人且行了一陣,遠瞧一隊人馬迎麵而來,看得是漢軍旗號,便迎上前去,止住軍隊,呼問何人統兵。人群中走出一騎,卻是綠林部將柱天將軍李寶。劉玄登基後,提升劉縯做了大司徒,為削弱其影響,去掉劉縯柱天大將軍的稱號,轉封給綠林部將。這李寶本默默無聞之輩,卻因屬綠林而得劉玄提拔重用,頂上柱天將軍這等榮耀,諸劉雖心有不願,卻也不欲為一將軍頭銜而與劉玄反目。隻是這李寶卻真真對不起“柱天”二字。北伐時劉玄分兵李寶攻打舞陰,城中守軍聞風而逃,可當地豪族李氏擁城自守,硬是把李寶拒之門外,惹得更始帝另換他人才得入城。而李寶連一危城都難以攻陷,卻得享高位,引得軍中頗有微詞,瞧他不起。李寶在北境遊走月餘,也無甚斬獲,灰頭土臉,欲往昆陽聽命。
劉秀雖不齒李寶其人,但見他有千餘整編人馬,便問道:“李將軍欲往何處?”
李寶認出眾人皆是軍中舉足輕重之流,忙上前打著哈哈:“原來是諸位大人,末將有禮了。末將正要率部前往昆陽效力,卻未料會在途中與諸位大人不期而遇,實是末將之幸。”
眾人微皺眉頭,這李寶統兵無甚本事,拍起馬屁倒有一套。李軼上前說道:“敵軍合圍昆陽,我等奉命征集諸部救援,李將軍權且隨我等同往各縣征兵,待集合諸部人馬,再往昆陽。”
李寶並不知李軼暗中相助綠林之事,隻是見李軼既受劉氏看重,又與朱鮪等綠林貴將親近無間,便笑迎道:“既然五威中郎將有令,那末將自當遵從。其實末將奉命循獵諸縣,也無明確軍令,隻要中郎將吩咐一聲,就算沒有昆陽征召,末將也自當任憑調遣。”
眾人聽李寶馬匹拍得如此露骨,又是一陣反感,李軼隨意支應了一聲,便不再理會。李寶自覺無趣,率部隨在左右。
劉秀等人一路南行,隨處可見宿於野外的漢軍隊伍。這段時日,因漢軍北伐之故,北境除了潁川數城外,幾無官兵對抗,所以漢軍多分兵百人小隊征繳糧餉,許多部隊未及入城,又知並無敵情,便隨意駐於城外。劉秀邊行邊集合隊伍,至定陵時,已集有五千餘人,而天色也早已大亮。劉秀喚人叫開城門,也不停留,直奔府衙,不見馬武,卻隻看到鄧晨之侄鄧奉留守。
鄧奉看到劉秀諸將入府,忙上前請安。自新野因救來歙不及,致其重傷而深受劉秀責怪後,鄧奉便一直心有餘悸,知劉秀來找尋馬武後,忙報奏:“馬將軍現駐守郾城,以便督辦各處軍需。若劉將軍事急,我這便速去相請。”
劉秀仔細看了鄧晨一眼,經過數月苦戰磨礪,當初那個莽撞結實的小夥子儼然化身一員悍將,一身戎裝散發出強烈的勇武氣息。劉秀看得欣喜,又為前番遷怒於他而略感歉意,和聲說道:“鄧將軍防守定陵辛苦了。隻是今日事急,耽擱不得。我等奉命征調北軍各部人馬馳援昆陽,事不容緩,即刻自往郾城發兵,鄧將軍速速集結隊伍,也往郾城合兵吧。”
鄧奉聽劉秀對自己甚是客氣,不尤受寵若驚,一邊傳令校尉集合城中守軍,一邊親送劉秀等人先行趕路。
劉秀率軍急匆匆來到郾城,卻大失所望。馬武雖駐守郾城不假,但其軍早已分派出城前往各縣,城中並無多少守軍,隻有馬武留宿於縣衙,親兵衛隊數百人分守各門。城中四處堆積著收來的糧草輜重,僅有數人看官,待車隊來時,才慢悠悠地裝車運走。縣衙內又是另一番模樣,堂前堂後停著數十輛大車,裝滿金銀財貨,顯然馬武所獲甚巨,看來不僅各縣府庫擄掠一空,周遭商賈百姓也沒有少受盤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