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悵惋,芳草連天,濟州古道夕陽向大地灑下餘輝,仿若披上了蟬翼般的金紗。古道悠悠長長,一直向天際延伸,極目眺望也未見盡頭。
遠處,一匹健碩的黑棕色大宛駒打頭,拉著青灰布的敞篷馬車,馬車裏是三王爺的近身幕師鄴朔天,他三日前已經向三王爺請辭,準備舉家遷回洛城,為了趕得及與結拜兄弟鄴尚儒會麵的約定之期,今日竟未等到三王爺回府親自與他告別便離開了王府。
敞篷馬車裏坐著鄴朔天與他的妻女,妻子沈氏是濟州一帶出了名的美人,她膚如凝脂,柳眉鳳目,鬢邊隻插朵鳳蘭花,未精心裝扮卻也已是超凡脫俗,傾國傾城。
鄴朔天才高八鬥,進士出身,本可以出朝做官,卻機緣巧合被三王爺看中,收為幕中之賓。鄴朔天與沈氏兩人是琴耽瑟好,佳偶天成的一對璧人。
他們本有一子,幾年前卻發了高熱,不幸夭折,幸好不久又育有一女,現在女兒鄴芳璿已經年滿五歲。
沈氏的胳臂轉過小芳璿的後背腰,右手握著女兒嫩嫩的似藕般的肘臂,將女兒半個身子攬入自己的懷中。
小芳璿兩鬢紮著圓圓的抓髻,如同飯桌上渾圓的四喜丸子,粉嫩的小臉上,嵌著清澈明亮的眸子,挺挺的小鼻子白嫩細滑,像極了自己的母親沈氏。
“娘,璿兒這裏有橘子,我剝給你吃啊。”小芳璿奶聲奶氣地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橢圓形的紅黃色貢橘,雙手並用,手指費力的將橘子皮撕開一個縫。
沈氏聞言,看著小芳璿笨拙的樣子,輕輕頷首,“璿兒真乖,不過你什麼時候將橘子裝進口袋的,娘親都沒有看到?”小芳璿沒有抬頭,已經撥開了半個橘子,她尖尖的聲音道:“娘,爹爹前日給璿兒講二十四孝的故事,陸績六歲的時候就偷橘子給母親吃,璿兒也要六歲了,璿兒懂得偷東西是不對的,但是拿自家橘子剝給娘吃也是孝敬娘的。”
小芳璿說著話,整個橘子都被撥開了,那紅色的橘子瓤瓣上連著白色的絲絲橘絡,她胖胖的小手將去了皮的橘子遞到沈氏的麵前。鄴朔天與沈氏看著天真無邪的小芳璿,禁不住輕笑出聲,沈氏接過橘子,甜甜地道:“璿兒真懂事,璿兒是最孝順的女兒。”青布馬車裏不時傳出笑語晏晏,後麵馬車隊上載著鄴朔天的全部家產,還有一眾仆人。
天色漸黑,斜陽已經收起了半邊臉,幾隻歸巢烏鴉嘶啞著叫著,淒清不止。
鄴朔天催促著馬夫要在天全黑之前,趕到十幾裏以外的客棧落腳。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陣急促的如驟雨般的馬蹄聲,眨眼間就到了鄴朔天的馬車前。
馬夫惶慌出神,急忙勒住手裏的馬韁,青布馬車裏,鄴朔天與沈氏不由猛地向前傾身,小芳璿更是差點從車凳上掉下來,幸虧沈氏反應快,自己傾身前就反射性地用肘臂箍住了芳璿小小的身子。
馬車外十幾個手裏持刀,蒙著黑布的彪形大漢,為首的那個人聲如霹靂,似乎要劃破蒼穹,亦穿透了青布馬車的車簾,“將錢財全部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