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迎兵是我的朋友。
李迎兵是一個60年代出生的人。
李迎兵是一個自以為很醜陋(其實是粗獷)的男人。
李迎兵是一個從小在黃河邊上長大的呂梁人,但他現在卻在北京謀生。
李迎兵還是一個目前尚未成婚的男人,這也是需要明白無誤加以補充的。
讀李迎兵的小說時,我會自然而然地想到這些。論及李迎兵的小說時,我也自然而然地要聯想到他的這些必不可少的個人資訊。
李迎兵的小說大抵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雀兒》、《滾雷》、《辛亥》、《溺水》,還有早期的《秧歌》。主要是寫60年代生人的早期生活,或以60年代生人的目光寫他人,冷峻而平實;一類是《溫柔地帶》、《草飛鶯長》、《我愛北京》,還有早期的《一人無悔》和《永遠的腳手架》等。主要是寫60年代生人“當下”的生活。充滿激情與焦灼。語感很好。
我不大喜歡前者,極喜歡後者。所以本文所要論及的主要是創作的後一類型小說。在這一類型的小說中,我最喜歡的是《溫柔地帶》、《草長鶯飛》,還有那篇早期的《永遠的腳手架》。這些小說老讓我想起這三個詞彙:憂傷、焦灼、自卑。永遠的憂傷,心靈的焦灼,還有命定的不可抗拒的自卑。這便是李迎兵的小說給我留下的最強烈的印象。
《溫柔地帶》是他九六年寫的小說,我讀過它也已經很久了,但至今仍然忘不掉小說中的這樣一個畫麵:
在臨近春節的日子裏,我一個人孤獨地麵對著一座城市。我不打算回家了。我告訴千裏之外的父母說我很好,我在溫柔地帶。除此以外,我沒有再說別的,我的心情顯得很平穩,但當我從電話亭裏走出來,麵對城市車輛在三環路上來往不停地尖銳嘯叫,還有無數讓人眩目和迷惑的城市建築時,竟然一下子難以自禁了。我的心被四周廣大無邊的黑暗與寒冷所包圍,淚水無聲地奪眶而出。
感染我、激動我的,正是李迎兵小說中的這種久久揮不去的濃鬱而清晰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