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番外(2 / 2)

“什麼回來不回來?”洪茂沒懂我的意思。

我真是急了,拎著包直接站起來。

“你什麼時候看到他的?”

做好百米衝刺的心理準備,等他回答完我就準備出發去步行街蹲點。

“你別急啊,怎麼突然一副要走的樣子?都好久以前的事啦……”

可能沒料到自己的話能引起我這麼大的動作,洪茂的語調跟著驚惶起來:“大概是……我上職專的時候……嗯對!那你大概是……高中?”

我歎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

這口氣仿佛抽走了一身的氣力,我坐回長椅,空蕩的胃部隱隱作痛。

“能不能跟我說說,他是如何賣藝的?”

靜下來一想,腦中也有了頭緒,那時小白留給我的那十二包紙袋,估計就是賣藝的所得。——來醫院這趟算是有很大的收獲啊,那麼一大筆的零錢,我現在知道它是怎麼回事了。

“賣藝還能怎麼賣,步行街那種地方,不過是放點歡快的音樂吸引人群唄……”洪茂倒是記得很清楚:“他表演軟骨功。”

“噗……軟骨功?”

我被這三字逗得樂不可支,笑得連肩膀都抖了起來。

“他表演得好嗎?”

“……”洪茂看向我的眼神有點怪。

“挺好的。”

出了醫院,我還是覺著好笑,而且是越想越好笑。

小白表演軟骨功,哈哈哈,我覺得自己還能指著這個笑十年。

究竟是怎麼想到的啊,表演那個……

想來他瞞著我,其實也不無道理。被我知道的話,我肯定要大罵他:“你不準去!要是被壞人發現你的身體不一樣要怎麼辦?你得被抓起來做實驗了!”

這時小白肯定是不服我的。他可能會捶打自個兒胸脯,一臉“凶狠”地回答我:“才不會被抓!我超厲害的好不好!”

——嗬嗬,他超厲害,我也不會讓他去的。

……

那天,我自己去逛了步行街。從華燈初上,逛到攤販全部收攤。

那天深夜,我仔仔細細將紙袋裏的錢又數了兩遍。

他記得我跟他說過的:不能去偷,不能去搶。

一萬八百二十三元零七角,竟是那麼辛苦賺來的。

現下我拿著這筆錢,連罵他的機會都沒有。

後半夜胃疼得厲害,翻來覆去睡不著。

枕巾上都是眼淚,涼涼的,臉貼著特別不舒服。

想著洗下臉能好一些,我捂住肚子爬起來,往廁所走。

走廊黑漆漆的一片,像極一個大張著嘴的怪物。

我從小時候便有那樣的想象:黑暗裏藏著一個龐然大物,它不聲不響地潛伏於暗處,等著獵物步步走近,伺機將其吞吃入腹。

按亮牆上的燈,眼前的小小空間霎時變得燈火通明。

我看了清楚,黑暗處什麼也沒有。

——好吧,我又想起,小白。

一夜輾轉反側,寧願怪給胃痛,也不願怪給那個名字。

我想起他以前啊,半夜陪我上廁所,就那樣乖乖地跟我身後,牽好我的手。

而今我還是很需要有人陪伴,可他人呢?

我很難過。

難過是一個無止境的空洞,我怎麼哭都不會哭夠。

剛剛亮起的燈又被我按滅了。

成人後養成的習慣,我沒法在亮的地方哭,比如受了莫大委屈,在公司的當下我是絕對哭不出來的。

他走之前我習慣在他懷裏哭,他走之後我習慣躲在被子裏哭。

小白這家夥其實很像被窩,陰暗又溫暖,躲在裏麵就敢流出在外麵不能流的淚。人唯獨在感到安全的時候,才會放任自己的脆弱。

——黑有什麼可怕?

——黑的地方能冒出什麼東西啊?能倒是好,我恨不得被他抓住。

我賭著氣,把手往自己的後方伸。

那感覺很奇妙。似是被黑暗牽扯,又仿佛抓住了黑暗本身。

有那麼一瞬,我覺得好像他就在那兒。

無所顧忌朝前走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瘋得不輕。可我發現,我已經不那麼怕黑了。

他叫我不要等他啊,我偷偷地仍是等著。

我不太清楚,繼續等下去能等來什麼,也從不敢去想得太清楚。

我工作、吃飯、大笑、購物、睡覺,盡力找著事做,讓等待變得不那麼難熬……仿佛我從來就沒有在等。

可是,有些時候,我會絕望地想:不如殺了我吧,反正我這輩子也沒辦法愛上別的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