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溫公子還是不要這樣稱呼的好。”她輕聲一笑,“蕭晗都沒叫過我阿素,溫公子自認與我能親密過我和蕭晗的關係。”她說著,傷了的那隻手攀在鐵欄上,火光跳動著,將她的手照的愈加白皙,“再說了,陌生人就該有陌生人的距離,這世上,像溫公子這般自來熟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阿素……”
“尺素姑娘,郡主,尺素,三選一。”她歪著頭,笑著露出一排牙齒,“於溫公子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吧?”
“好吧。”他低頭笑了下,眼裏滿是笑意,“你的性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從沒變過。”
她抬頭看他,見他一臉微笑,眉心跳了跳,“你是怎麼進的宮?”
溫茗眯眼一笑,伸出手緩緩印在臉上,再挪開時,就變成了長安口中叫著的華大哥,華清酌,他微微笑著,“當日我和莫桑墜崖,被太後的人所救,莫桑前往南昆調兵,我便化做華清酌接近風長安,你一定很想知道風長安是什麼回事吧?哈哈,他確實是廣平王風博的兒子,是他醉酒和宮裏那個瘋女人酒後所生……”他看到尺素臉色微變,得意笑了起來,“你肯定還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吧,祁風璃沒告訴你的,我來告訴你……反正你也沒幾天好活了。”
他說著哈哈大笑起來,靠近她,“世傳蕭樞念曾為了討雲卿郡主歡心,領養了一個女兒阿音,可惜之後阿音郡主被人拐走,再也找不到……此事是廣平王風博失職,所以你說,他為何對你那麼好?”
尺素的身體一震,一雙手死死摳著,“你說什麼?”
“是祁風璃做的手腳。”他在火把掩映下,笑的愈加溫柔,“她要你去傷害你的養母紀雲卿,去傷害紀雲卿在乎的蕭晗,隻是天算不如人算,誰也算不到你竟然愛上了蕭晗。”
他今日拋出的種種都如驚雷炸響在耳際,踉蹌著後退著。
溫茗欣賞著她臉上震驚的神色,哈哈大笑著轉身離去。
蕭莫桑帶著人來到朝華殿時,葉寧這會正指點蘇湄寫字,這邊要重一點,那邊撇的力道要輕些。
莫桑眼含譏誚,出聲譏諷,“你倒是有閑情逸致。”
葉寧飛快的看了蘇湄一眼,見她隻是好奇的抬起眼,看向兩人一模一樣的臉時隻是有著顯而易見的驚奇,而對著自己時則是滿心的依賴,他心裏一喜,低頭在她耳邊道,“你先退下,朕過會再教你。”
“是。”蘇湄飛快瞥了莫桑一眼,匆匆離開。
“是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三番兩次奪走我的東西?”他一步步逼近,目露狠意,“從帝座上滾下來。”
葉寧啞聲一笑,卻是冷冷開口,“現在朕才是皇帝。朕是天命所歸的帝王,是端宥的主,你見到朕,為何不跪?”
“那麼且讓我們看一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主。”他仰頭大笑著出門,殿外侍衛竟無一個人敢攔他。
葉寧隻覺臉上的笑再掛不住,所幸……這一次蘇湄眼裏……隻有他。
兩邊幾乎是同時開始動作。
在柳妃同麗妃敏貴人等人趕往朝華殿勸葉寧上朝,蕭莫桑同樣帶著南昆士兵命人圍住了皇宮,帶著心腹大臣撞響了朝鍾。
一時間鍾聲悠悠,刀戟相撞聲、腳步聲混雜而至。
葉寧此時此刻的處境,頗有些楚霸王四麵楚歌的境地。
隻是他卻沒有任何慌張,在柳妃帶領眾妃子請他早朝時,還在與蘇湄嬉戲。
柳妃神色淡漠地看著驚慌失措跪在倒地的蘇湄,也不叫她起來,隻是領著眾人,朝他福身一拜,“請皇上早朝。”
朝鍾應景似的又響了一聲。
葉寧略有些詫異,視線亂掃間,他看到蘇湄還跪在地上,眼中不由泛起擔心,親自俯身將人扶了起來。
柳妃眼中閃過失望,她輕輕搖了搖頭,“有人頂著一張皇上的臉,帶兵斥責皇上是亂臣賊子,皇上難道不上朝給天下臣民一個說法嗎?”
“哈,他說朕是亂臣賊子?可笑!”葉寧瘋狂大笑出聲,緩緩扯下了臉上的人皮麵具,“你們說?到底誰才是亂臣賊子?”
“啊……先寧帝……”有認得葉寧麵孔的人發出一聲驚呼,就是連柳妃也麵色大變,竟然沒料到這皇帝是從什麼時候換了個人。
看著眾人臉上神情,葉寧哈哈大笑起來,“滾,都給朕滾!”
身後響過一聲脆響,葉寧回頭看去,蘇湄正呆呆的站在原地看他。
葉寧苦苦一笑,朝她緩緩張開雙臂,“你看,這才是朕,真真正正的朕。”
蘇湄一步一步靠近他,迎向了他的懷抱,柔聲道,“你是我的皇上,不管你是什麼樣子。”
徐府通往朝華殿地宮的地道裏,徐祁煙用一塊手帕捂著嘴邊咳著,另一隻手卻牢牢拽著一人,將他拚命拖著,明明已經速度夠快,他卻還不停的催著,“你快些,再快些!”
一身僧袍的杜謙麵露無奈,他張張口想說什麼,看著這人焦急的側臉,終歸什麼都沒說,隻是腳步略微加快了些。
徐祁煙心中焦急,走的又急,在地上的凸起裏一磕,拽著杜謙齊齊倒去。
杜謙慌忙伸手去護他,卻還是晚了一步,讓他摔在地上,而自己整個人跌在徐祁煙身上,讓他為自己當了一回肉墊。
徐祁煙胸腔猛地一震,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杜謙慌忙將他扶起,一伸手就摸到一手的粘膩,“你……”
“不礙事,我們快走。”許是當初的宮刑,讓他身體一直都不好,雖然一直由太醫調養著,可小小的一次風寒,都能讓他往鬼門關走一遭,若非這人以命相逼,杜謙也不會下山來。
兩人從地道到了地宮,從地宮裏出來後,葉寧和蘇湄正抱在一處,濃情蜜意的說著話。
徐祁煙麵色突地一白,眼中失望之色上湧,杜謙倒是麵色如常,他杜謙看人很準,當初能看出先帝是怎麼樣的一個人,要看出葉寧的真正性子也是輕而易舉,這便是他做出一旦葉寧親政就迫不及待退出朝野決定的緣由。
可以說,這一次,當初的紀雲卿絕對是看走了眼。可也難怪,她陪在葉寧身邊的日子沒有他杜謙來的久,俗話說的好,日久才見人心,不是麼?
眼見這兩人旁若無人的要親吻起來,而身邊的徐祁煙氣的快岔過氣去,杜謙伸手撫了撫徐祁煙後背,輕輕咳了聲。
葉寧被這一聲咳驚的差點跳了起來,他護著尺素退了幾步,在看到是這兩人時,不由一喜,“老師,舅舅。”
徐祁煙從來沒對他黑過臉色,這次卻是擰了眉,重重哼了聲,又是撕心裂肺的一陣咳,就由杜謙扶著緩緩在座上坐下了。
“舅舅你這是怎麼了?朕去宣太醫……”
蘇湄不等他開口,慌忙跑出去,拔尖了聲道,“來人,快去宣太醫,常為徐大人診治的……呃……”纖細的頸子被人不知憐惜的一把掐住,蘇湄麵皮立刻漲的通紅,她大力的拍打著杜謙的手,無助的看向葉寧,“皇上救我,救我……”
女人和舅舅之間,葉寧立刻做了選擇,他放開徐祁煙,衝過來急聲道,“老師,不要……”
徐祁煙軟軟坐於地上,驀地哈哈大笑起來,一縷血絲從嘴角滑落,讓人看來竟異樣的妖豔。
杜謙反手一巴掌扇在蘇湄臉上,他下了狠手,她被打的跌在門上,又緩緩滑坐下來,葉寧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撲過去將她抱著,憐惜的揉著她的臉。
“老師,你為何要打她。”葉寧憤怒的抬頭看他,聲聲都是指責,這讓杜謙想起紀雲卿離開的第二年,少年抱著被他扯壞的紙鳶,憤怒的瞪視著他,老師,你為何要扯壞它。
葉寧這個人,骨子裏有他父親的溫和儒雅,他很好的繼承了這一塊,卻又肆意的將那血液裏的叛逆也揮霍的淋漓精致,別人勸他不該如何,他偏要如何。
他雖有想過要矯正,可終究力不從心。
“宮門那裏,莫桑的人重兵把守,小民和徐大人是偷偷潛入,她卻唯恐人不知我倆來了朝華殿,我倒要問一句,蘇湄姑娘,你是何居心?”杜謙扶起徐祁煙,小心地替他拭去唇邊鮮血,倒是放柔了聲音要他好好歇歇。
蘇湄被他這一問逼的白了臉色,她伏在葉寧懷中發著抖,“我,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