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1.第一狗仔(3 / 3)

賈政就掃了眼王夫人,沉吟片刻後,便撩袍子給賈母跪下了,“兒女婚事,自該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各家都摻和一嘴,說各自的想法,我看大丫頭的婚事就是拖到十年後也結不成。齊王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恩師江洪榧最清楚不過。兒子今日特意走了一趟,去拜見他老人家,可憐他老人家臥病在榻,還要有受兒子的叨擾。得幸他老人家有高世之度,未曾嫌棄兒子,對於兒子的打聽也是如實相告。”

“太保大人真乃汪洋浩博之人。”賈母歎一嘴,忙問賈政結果如何。

賈政照樣說出了齊王許多好來,“我們夫妻知大哥可能是好意,但他不言明緣故,非要無端詆毀齊王爺,扯斷這樣一門好姻緣,兒子實在不解。懇請母親明察,切莫耽誤了大丫頭的前途。”

王熙鳳見賈政此狀,也不好說話了,她已然盡力了。挽不回局麵就看笑話也好,便抿著嘴站在一邊。

賈母:“你可知道,若這門婚事成了,你大哥不幫襯你,齊王府那頭難保會對大丫頭刁難。”

“此事我也聽說了,齊王府這次改主意,的確是可能瞧著我們榮府門楣亮堂了。但結親這種事兒本就是講門當戶對,說到底還是姻親,誰會沒事兒總麻煩親家做事兒,咱們榮府都不會如此,更可況是齊王府。再說大丫頭去了也隻是側妃,上麵尚有比她門第高的正妃頂著,也輪不到我們出什麼力。”

“對,我看也就是瞧個門第,對外應酬時說出身不丟臉就行了,該是用不著咱們的大哥什麼地方。人家齊王是皇親國戚,身居要職,容太妃又是皇帝的親嬸子,有什麼要緊事他們娘倆一張嘴就是了,還用得著別人麼。”王夫人附和道。

賈母見王夫人和賈政一唱一和,同時在心裏也覺得他們說的頗有道理。但這件事兒上,她之前畢竟聽了賈赦的話。再改主意,賈赦那邊保不準又好覺得她偏心了。

賈母近來可是存著拉攏大兒子的心思

賈母想了想,動了個心眼,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是你們姑娘的婚事,你們夫妻自己做主便好。”

王夫人和賈政皆一喜,忙謝過賈母。賈政就立刻吩咐人下去,讓人明日就遞消息給南安太妃,請她老人家幫忙傳話,就說榮府這邊同意了。

賈赦深夜方歸,聽人彙報了府內的情況後,蹙眉思慮。在他再三地警告下,二房還是執拗地自找證據非要證明自己的路走得對,他本是不該再插手了。但元春到底是他從宮裏弄出來,既然她表示不願意這門親,實該為她再說一句。盡管這次他手裏尚還沒有實證,但以目前這情況隻能把話先說出去了。

賈赦遂立刻去見了賈母。

賈母已然更衣臥榻歇息,打發鴛鴦通知賈赦明日再來。

賈赦便對鴛鴦道:“這話隻對你一人說,你自己傳給老太太,之後的事兒如何我便不管了。齊王他極有可能不舉。”

賈赦說罷,便披著他玄色的鬥篷大步離開,轉瞬就消失在夜色中。

鴛鴦還沒回過神兒來,腦子裏蕩了兩遍“不舉”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去告知賈母。

賈母一聽這話,登時氣兒就差點沒喘上來,也顧不得穿衣服了,忙起身喊人快去叫老二夫妻,又叫人趕緊把賈赦叫回來。

不多時,冬筍就來回話了,“老爺說這事兒還沒實證,隻能說給老太太一人聽,讓您心裏有數便是了。若外泄出去,一旦傳到齊王府,隻怕整個榮府都得倒黴。”

賈母定了定神兒,忽然氣得起來,“老大也真是,這事兒就不能早說!”

“大老爺提醒過,但沒有實證就讓消息外泄的話,也的確危險。而二老爺二太太那番說法,也著實叫人挑不出錯兒來。”鴛鴦覺得大老爺沒問題,也不能怪賈母,也說不得二房,隻能從中調和。

賈母唉聲歎氣。待賈政夫妻來了,賈母忙問南安太妃那邊是不是沒傳消息。

王夫人忙問出什麼事了。

賈母急道:“我記得你們說明兒個再命人去傳,是不是沒有傳話出去?”

王夫人為難地看眼賈政。

賈政道:“未免夜長夢,兒子便打發人去南安郡王府問了問。若是能傳消息,盡早讓南安太妃知道,也就同喜高興了。”

“同喜個屁!你現在就去告訴他們,消息傳錯了,這門親成不了。”賈母啐了一口,氣得脖子有些發紅。

“母親,您息怒,這大晚上的哪能去貿然叨擾人家,最快也得等明天早晨才行。到底出什麼事兒了,是不是大哥那邊又不同意,說了什麼?”王夫人輕聲問。

賈母摒退左右,隻有下鴛鴦和賈政夫婦,“你大哥得了秘密消息,齊王不舉!”

“不舉什麼?”賈政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齊王是在什麼政事上有什麼不舉辦。

王夫人反應很快,臉色瞬間白了,望著賈政。賈政見王夫人著臉色,方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話了,忙用手掩住了嘴。他身為男人,極少做這個動作,但當下的事兒實在是太令他震驚了。誰能想到他們打聽來打聽去的性情溫良的齊王,竟然是在身體上有問題。

“母親,這事兒確、確定麼?”賈政問。

“對啊,若是不舉,如何今冬還要安排選妃。”王夫人還抱有希望。

“所以你們大哥才說他人品有問題。再者說,這種事兒是你們這些人能打聽來的麼,不管哪個男人趟上這樣的事兒,會到處宣揚麼?”賈母拍拍腿,急得不行,“而今真假還重要麼,總之不能讓大丫頭冒這個險。”

“是是是。”賈政悶頭附和。

王夫人一臉哀怨,也不出聲了。她是半信半疑的。

三人最終議定,明一早賈母就打發人去通知南安太妃,盡快把消息截下來,別傳到容太妃耳裏便好。畢竟賈母和南安太妃也算是十分親近的手帕交,攔個消息,求她閉嘴的能耐,賈母還是有的。

次日一早兒,賈母準備妥當,正要出門,先行去郡王府告知的婆子急忙趕回來了。

婆子也不知事情經過,隻如實陳述道:“奴婢照著老太太的吩咐傳話過去,請南安太妃暫時不要把消息傳給齊王府。豈料不一會兒便有人來回我說,昨夜南安太妃已經把喜訊遞到齊王府了。容太妃還高興地送了一盒點心過來,多謝南安太妃。”

“什麼!”賈母身子一打晃兒,就仰頭栽了下去。丫鬟們忙攙扶賈母坐下,掐人中,喂賈母壓驚茶。

賈母剛蘇醒,就讓婆子快繼續把話說完。

“南安太妃還說老太太若要去,就趕早來,她準備酒宴戲班子迎你。”

賈母又是一陣眩暈。

他們夫妻怎麼就那麼著急,非要把話傳那麼早!鬧成今天這樣的誤會,該如何解釋。難不成要去容太妃跟前,說他兒子不舉我們不嫁姑娘麼。

賈母仔細想想想事情怎麼會到而今這地步,本來她是信了大兒子的話的,偏偏老二夫妻非堅持要元春嫁,便是元春自己不願意,他們這對做父母的還是力薦堅持。

過了會兒方好,賈母邊打發走閑雜人等,一邊叫人快去喚王夫人和賈政,一邊捂著胸口喊作孽。

這可怎麼好!賈母真想自己幹脆這樣氣死算了,也省的操心後續的麻煩事兒。

不多時,賈政和王夫人來了,聽說消息已經到了容太妃耳裏後,麵色俱是一慌。

“母親,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賈政問。

“怎麼辦,消息是你們傳的,婚事也是你們定的,這會子倒想起問我怎麼辦了,我能怎麼辦。我一個人榮國公夫人,我能越到太妃上頭去?我能叫聖人的親嬸子聽我的話?”賈母厲害道。

賈政和王夫人忙跪地賠罪。

“磕頭頂個屁用,磕頭能把這局麵挽回,我也願意給你們磕三頭。”

元春畢竟是她第一個大孫女,她十歲前賈母一直將她養在身邊護著,那會子還沒有寶玉、迎春他們,就隻有迎春一個孩子,遂她對這丫頭的偏愛疼惜分外深厚。今天的事兒若是換做三春姊妹哪一個,她或許都沒這麼氣,但偏偏元春不行。

賈母瞪著跪地這倆人,真恨他們多嘴不爭氣,事情做不好罷了,反倒添亂,害了自家女兒一輩子。

“母親,大哥說的那事兒不也是沒有實證麼,或許隻是道聽途說。”王夫人小聲嘀咕一句。

“或許?這段日子以來,你們大哥說的話哪一句是或許了!”賈母頓然清明起來,越來越覺得老二夫妻成了混賬。

王夫人和賈政縮起頭來,垂著腦袋跪地,默不作聲。

賈母哀怨歎氣許久,知道這事兒已經不是她和老二夫妻能解決的,一定要求賈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