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是最好的催情劑,看著一屋子三十幾號人,今天一別,有多少人至此往後數十年可能不得一見,不覺有些戚戚然。過去的不快與爭執,也化為現在酒桌上的痛痛快快。
盡管很多同學買的是夜晚的車票,這頓飯還是吃到天色微醺方才算罷。臨散時,有人提議十年後大家在此重聚,不管大家到時混的怎麼樣,同窗四年的情誼不會變,引來一陣響應。
當返校的大巴將這群人送到學校,每個人走出校門的刹那,他已不再是依靠父母,荒唐嬉戲的少年。擺在他們麵前的,是社會要教給他們的,生活的壓力與妥協,個人的責任與擔當。
坐在火車靠窗的座位上,王小天帶著耳機望向窗外,燈光在向前行駛的旅途中越來越遠,鐵皮車頭仿佛要走向一片漆黑空曠的天地。
每一個人從學校走向社會時的心理,都是複雜的。這一夜中的王小天也不外如此,他回想起高中畢業走出校門的時候,那時不知成績的忐忑,拿到通知書後接著是徹夜不歸的遊戲和ktv中縱情的嚎叫。同樣是與過去告別,可他並沒有想那麼多,因為他知道未來的四年他還會有的精彩生活,至於精彩的評定標準,可能隻是膚淺的四年時間衣食無憂遊山玩水而沒有經濟壓力和他人管教。由此他推及同樣是畢業,可有的人肯定沒有如此五味雜陳的心境,那些人接下來的生活就像自己高中畢業後那樣。不,應該是拿到通知書時那樣,他們會在步入社會時瘋狂的酒吧歌廳,放空自己,甚至喝醉後會大爽地罵一句:草,終於畢業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王小天無端而且無聊的臆測,也不排除是散夥飯時灌進去的一杯杯酒讓他陷入一種茫然而不自知的狀態。
至於初中畢業時的大概,王小天也嚐試發動腦細胞追憶,可得到的一直是虛無的空白,這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上過初中,為什麼對初升高那麼重要的日子沒有絲毫記憶。很快他驅散了這種想法,倘若沒上初中自己也不能大學畢業了。迷迷糊糊中他將頭靠在了旁邊穿著一身灰藍色滌綸外衣的大叔肩上,而很明顯大叔並不是那種雞肚腸的人,隻是睜開睡眼,瞅了瞅身邊一身酒氣的小夥子,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剛剛夢境。
一覺醒來,王小天隻覺得精神抖擻,抬起手上的電子表,上麵顯示著三點零五分。看著伸著腳的大叔,王小天打消了去洗把臉的想法,隻是拿出包裏的農夫山泉,倒點在手上拍拍臉,不覺的打了個冷顫。火車上的空調一直都這樣,冬天的時候車廂裏是夏季,而夏天的時候不披個毯子能凍到你懷疑下車後外麵是不是一片冰天雪地。
思緒清晰的王小天打量四周,可舟車勞頓再加上奇異睡姿,找個美女養養眼的可能性很顯然渺茫,於是隻得再次把頭轉向窗外。此時天地間一定無比安靜,這安靜甚至彌漫到這一百多人的車廂中,聽不到一聲交談一絲呼吸。王小天在想寢室那幾個家夥應該也在睡覺吧,或者在ktv網吧放縱自己。又想夜晚走的時候是不是太過瀟灑,讓人感覺四年的情誼過於輕浮,沒有能鄭重其事的道一聲再見,可過於煽情那氣氛不是太矯情怪異了嗎?於是嘟囔一句:管他呢!
十年之約呀!王小天默默地把它放在心底,盡管逗比且搞笑,但王小天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恰恰相反,他的心思很細膩且敏感,赤果果的表裏不一。他打開了手機裏的記事本,微亮的屏幕照印在車窗上,指尖下的感觸,一個拚音一個拚音的變成記憶:
沒有說出口的表白,
就不要說了吧
沒有實現的願望,
也不在奢求實現
十年後
願你幸福美滿
十年後
願我學會責任擔當
人生有多少十年呢
再見時我未必認識你,你也不一定能記得我
可你一開口,我便能想起關於你的所有話題
也希望你保留關於我的記憶
好不過心心相印
可能真的要離別了
最後的晚餐就著酒精
不知道是想麻醉過去,還是未來
我不嫉妒你的前程似錦
我會心疼你的一日三餐
希望你過得比我好
離別吧
所有的回憶如果不變成回憶
還有什麼意義
我懷念的不是渲染後的感情
而是相逢一笑的默契
窗外的風還留著四年前的味道
路上的人如我們當時那般愜意
無需想未來,相逢或相識
有的是,遙遙無期的青春
永無遺憾的歲月
十年後
願,
你有故事我有酒
相逢一笑無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