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大結局(1 / 3)

一勾新月,幾回訴寒觴。

淒清的月光,似乎也帶著纏纏綿綿的味道,流連在逍遙閣那已經被毀的差不多的斷牆之上,來來回回。

是誰一襲姣好的錦繡白衣,又是誰一段絕無僅有的絕代風姿,那斜斜依靠在斷井頹垣,錯落花開不敗的牡丹之下的人,一頭青絲隨意的散落,如同織著人的生世輪回,糾糾纏纏,情情葛葛。然而那滿頭旖旎的青絲間,卻有那淡淡的白隨處可見,與那人身著的白衣絕美相襯,不見頹廢,不見淒苦,一眼看去的,也隻有道一句謫仙人。

花不堪重壓,終是讓那花瓣輕落,極輕的砸落下來,卻還是讓那花下的人,輕微的顫抖,似乎是抵不住了那般的寒,又或者是,已經心死絕望。隻是那白衣之上……

一大片花瓣生生砸在那人的眼瞼之上,眼簾輕顫間,幽幽洞開,霎那間似乎連那漫天的星光都要在這一刹那失去所有的神采,那一雙眸子裏,紫色的魅惑,絕望到了頹廢的妖灩,清冷到了沒有溫度的絕世,幽幽的望向了遙遙的天際。卻不是北堂茗是誰?

沒有靖安帝都的繁華,夜夜笙歌,亦沒有軍中那般肅殺和壓抑,赫連除了讓人覺得有些冷寂和詭異外,其實還是一個冷清的地方。

是的,冷清。至少北堂茗是這樣想的。

在他存了必死之心,卻被棲影帶著從慕染麵前生生消失,在以為的心死之後,來到這個曾經埋葬了他年少的憧憬和美好的地方,一時間,竟然讓他的心忽然間平靜下來。

他知道莊王在江城正派人在四處找他,他亦知道慕染的那一刺,沒有當日刺向自己心髒時的偏差,那是那般實在的紮在了楚淩風,他如今不願承認卻還是那般確確實實存在的兄弟,那一刺,楚淩風或許已經時日不多,可是那個癡心不亞於自己的帝王,卻還是為了保全慕染,將那個行刺之人說成了他南平王,北堂茗。

如今,莊王的人在找他,靖安王朝的人在找他,連赫連的人,逍遙閣的人也在找他。

隻是莊王是為了替他那個狠心自私的母親荷洛贖罪,靖安的人,是以為他大逆不道的弑君,赫連的人是因為他殺了赫連的王爺,殺了逍遙閣的閣主。隻是慕染呢?

慕染她有想過要找他,又或者,她有沒有想起過他?

他很抱歉讓她雙手染上了血,尤其是楚淩風的血,她說過眼裏看的都是他,他們在一起有整整八年多,那是他如何的深愛也比不得的八年,他曾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後來居上,取楚淩風而代之,卻原來,還是不能。

“茗。”耳畔忽然傳來一個略帶著嗔怨的聲音,打斷了他所有遐想。他不由浮起一抹苦笑。

秋風微微抱著胸,麵帶不渝的看他,“你答應過我們會好好的養身子的,怎麼又在這裏睡了,要是不小心著涼了,你……”

“好了。”迦葉從秋風的身後冒了出來,一手將北堂茗從他側臥著的花叢下拉了起來,極是認真的替他拍去了身上的枯枝細屑,更有那已經嵌入了他衣衫上的寒露,“秋風,你怎麼越來越像一個管家婆了,茗聽著不煩,我聽著都有點鬱悶了。”

“你愛聽不聽,又不是說給你聽的。”秋風極為不屑的瞪他一眼,一手將茗從迦葉手上拉了過來,一邊又是歎息的撫過他的發,還沒來得及說話,驀地聽聞某人刀尖之上特有的鈴鐺之聲,三人的麵色幾乎都在同一刻一變。

“不好了,咱們還是快走吧。”迦葉最先反應過了,這些天,他可是被棲影給煩死了,這個家夥,自從被莊王釋放了之後,就纏著他們問東問西,想不到他倒是個好奇寶寶,什麼都想要問清楚,要不是還有一個茗在,嚇得他和秋風都隻想逃命要緊。

秋風向來都是行動派,直接給了迦葉一個眼神,兩人挾了北堂茗,就急掠而走。

北堂茗淡淡的一笑,雖還是傾國傾城,絕豔不可方物,隻是看在兩人眼中,心卻越發的往下沉去,好似知道自己身上的噬魂無藥可解,他卻偏偏又把莫失莫忘留給了崔慕染,這樣明顯的一心求死,他們又豈會不知道。

隻是這些日子,茗像是一個死物般任他們擺弄,他們要他吃藥,他便吃,讓他睡覺,他定是會乖乖的睡,可那樣的茗,從來都不是他們想要的。

然而他們卻不知,若不是真心想要任他們對自己做出任何的擺弄,就算他已經奄奄一息,誰人也不能強迫他。實在是因為欠了兩人頗多,實在是因為心知這兩個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好,實在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久好活。

人人都說赫連族的人好鬥是勇,也有人說的是,赫連族的人,心思詭異,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或許因為流了一半赫連族人的血,又或者,他和宗胥溟,根本就是同一種人。

都是那樣的癡心妄想,以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最終會愛上自己;都是一樣的敗的一敗塗地,宗胥溟最終失了性命,而他北堂茗,最終卻是失了心,絕了望。一樣的無可救藥,一樣的,都隻是敗者為寇。

“叮鈴鈴……叮鈴鈴……”鈴鐺之聲忽然間又近了分毫,他們的身後,傳來棲影那斷斷續續的話語,“孩子,懷孕,有孩子……”

“這小子學的還真是快啊,才這麼幾天,就已經學會要成家立業了啊?”迦葉愣了愣,忍不住嘖嘖開口,然而北堂茗卻在一瞬間心中一動,“停下來。”

許是他許久沒有說話的緣故,那發出的聲音,晦澀難懂,隻在淒冷的夜中叫風一蕩,就沒了蹤影,“停下來。”他猛地大喝一聲,驚的迦葉和秋風臉上喜悅一閃而過。

“茗你怎麼了?”北堂茗那沉寂多日的眼中驟然間閃現璀璨耀了人的眼,那是他們許久未見的灼灼光華,秋風麵上有些欣喜,但卻幾乎是小心翼翼的問出了口。

然而北堂茗隻是怔怔的盯著棲影來的方向,嘴角上微微的挑起,帶著幾許期盼和怔忡,喃喃道,“孩子……”

“孩子,茗……聖女有孩子了……”棲影興奮的跟一個孩子一般,蹦跳著到了三人麵前,“你知不知道,孩子誒,赫連的人想要聖女的血,可是王爺很冷的說聖女有孩子了,不便失血,孩子……”

北堂茗的身子猛地一震,孩子?那會是他和她的孩子嗎?

慕染在情事上的反應,讓他能十二萬分的確定,她的男人,隻有自己一個,那麼,真的,是他的孩子,能夠在他離開後,給她幸福的孩子!

想著這些,他幾日未染笑顏的臉也在霎那間慢慢的如花綻放,秋風與迦葉早在聽到聖女二字時便猜到那個人是慕染無疑,隻是對於懷孕之事對他們來說倒還真是一個意外。兩人飛快的對視一眼,眼中亦是慢慢有了笑意,那麼,這是否意味著,茗他有了能夠活下去的欲望。

小心翼翼的陪在茗的身邊,秋風幾乎是貪婪的看著北堂茗臉上的燦爛到幾乎有些澀然的笑顏,還是如前那樣動人心魄,還是能讓人一見便深墜其中,無可自拔。

他們陪著他走過那一處已經斷了的白玉曲水橋,就是那裏,是從小時就伴在北堂茗身邊的福伯被宗胥溟一劍割開了喉嚨,那個時候,福伯的血染紅了曲水橋,漢白玉自此染了紅,不複一片雪白。

那一處牡丹花叢下,本是北堂茗與迦葉初次見麵的地方,迦葉一人壓彎了所有的牡丹花枝,對著那個時候羸弱的絕美少年真心一笑,於是花叢被毀,有意無意的挑釁都不重要了,誰對誰真心,誰對誰笑,對他來說,真的太過於重要。

那一處像是刑罰器具般存在逍遙閣中央的鐵板,是北堂茗受刑的地方,亦是宗胥溟要了他的地方,那個時候,宗胥溟殘忍的摧毀了茗的一切,偶爾的笑顏,如親人般福伯的命,還有自由,一切的一切,讓北堂茗墜入了黑暗中,永永遠遠。

在經過那曲水橋畔時,一直帶著微笑的人卻倏忽的頓住了腳步。

北堂茗慢慢的走到了水岸邊,怔怔的望著月影水中的自己,紅顏白發雲泥不改,驀然間挑眉,他忽地嗤嗤笑了,一腳便踏進了淺水中,棲影驚的要叫出聲來,迦葉卻在同時飛快的捂住了他的嘴,秋風也是一臉嗔怪的看過來,那意思竟然是讓他安靜呆在一處。

棲影似懂非懂的點了頭,迦葉才敢放開他。一時間,四處都是靜靜的,偶有風吹過,亦是隻能帶起北堂茗那青白相間的發。露出那一臉的傾國傾城。

“想要活下去。”他喃喃的看著水中自己那模糊的倒影,那白衣之上的點點紫色蒲公英似乎都要脫離了那白色的錦袍迎風曼舞,從那隱約的影子裏,他似乎能看得見那個人的人影,清澈的眸子裏,笑靨動人,是他的慕染。

真的想要再最後的日子裏,見她一麵,想及此,他忽然微側了身子,瞥過眼去,半張臉明魅不知,半是亮麗半是印著輝光,真心璀璨的一笑,華美多情的,隻願從此日日相見,“真的很想,活下去啊……”

迦葉與秋風心中一喜,北堂茗是那麼一種人,隻要開了口,便會拚命活下去,不擇手段也好,殘忍絕情也罷,隻是他們依然無法忽略他眸中那越來越亮的自信神色,然而或許是他那眼中的璀璨太過於耀眼,所以才讓他眸中的一絲算計和歉疚都深深隱藏。

棲影似懂非懂的看著他,眼中慢慢劃過一道擔憂的神色。

“這是什麼?”迦葉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北堂茗慵懶的斜倚在琉璃塌上,青白的發絲糾結其間,疏疏落落,錦繡白袍上的紫色蹁趿欲飛,幽深的紫眸哂笑著瞥了他一眼,北堂茗悠悠的捏了提子放入口中,薄唇略略一動,一道隱約的銀線在唇間隱現,說不得的性感旖旎風情。

“為什麼要我和秋風去?”似乎以前的那個北堂茗又回來了,但是迦葉總是感覺有什麼地方是不對了的,偏他又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隻能瞪了眼看他,秋風一直都是緊抿嘴並不開口,隻是眼神依舊狐疑不決,顯然他對北堂茗要他們去諞海找尋什麼傳說中的胭脂紅而心中懷疑。

北堂茗雙眉在不易察覺的地方微微一挑,狹長的鳳目之中眼波流轉,混合著那般魅惑人心的紫色幽幽流轉,他忽然間側了身子,那一大片柔軟的發也便如瀑輕揚,似笑非笑的看著激動萬分的迦葉一眼,他略一抿唇,那絕美的臉上,已經帶了一抹他們熟悉的冷冽和譏誚,“胭脂紅,傳說如女子胭脂般嫣紅,是一種劇毒,中者之人眉間一點胭脂紅,幾度魑魅,毒性難擋,但若是噬魂,便與之相克,那麼,現在知道我為何要你們找胭脂紅了?”

秋風與迦葉飛快的對視一眼,今日的北堂茗,說不出的令他們感到困惑,若是當真有這種法子,為何前些日子隻藏在心裏不說出來,難道說那些日子,他是一心求死?

“但為什麼一定要我們先將信送到介子推那裏?”秋風畢竟在北堂茗身邊待的久了些,直覺他這麼做,必定是在算計著什麼,心中總隱隱然有些擔憂。

“你們以為諞海這麼好去的麼?你們知道路麼?”纖長的手指已經日漸蒼白,都能見著那森然的骨節,北堂茗冷冷的站起身來,一雙魅惑的紫眸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向他們,好似帶著怨,帶著憤,怔怔看那青天白日。“可惜不好意思的是,介子推正好知道誰清楚那條路。”

“如今你們知道了,還不快去?”他忽地側轉過頭來,目光灼灼的看定了兩人,那眼中的銳利逼人,直要將人心燒的灼穿,“我的日子,不多了。”輕聲的歎息間,夾雜著的落寞和不甘心是那麼的明顯,讓兩人的身體一震,自此再無遲疑,對著他遙遙點頭,轉身默默離去。

棲影一直在門外聽著他們的對話,看迦葉和秋風走了,他才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卻在他的側麵看到一個似譏帶誚又帶著一絲不甘心的笑,“茗……”他有些怔怔的看著北堂茗,卻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北堂茗一側眸便看到了他,唇角一勾,便笑了,“正好,我也有事情拜托你。”他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函,“麻煩棲影替我送一封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