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司空辰
司空辰在府州附近的嚴管勞改所裏足足蹲了十二年。如果他是另一個人,善於見風使舵,會照顧自己,將他偷王的所有規矩拋到一邊,或僅僅在形式上遵守,他肯定可以少蹲兩三年。甚至內務部駐勞改所首席特務穀興亞中校的狡詐技倆對他也未能起到任何的作用。穀興亞中校在上警校時就向往把黑道老大(最好是偷王)降伏了以為己所用。這肯定能在警局裏引起轟動。
司空辰還有機會秘密獲準減刑,假如他對所在勞改所警察的一些肮髒勾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的話。
然而司空辰直到終了依然是勞改所事實上的主人,他既不肯背棄偷王的“理念”和觀點,也不能改變自己的性格。他的性格是由男子漢的直率和對誠實及榮譽的獨特而誇張的理解所組成的爆炸性混合物。司空辰與生俱來的剛毅性格在勞改所裏得到了進一步的錘煉。
由於這些品質,他頗受刑事犯的愛戴和警察們的敬重。大家都尊稱他為辰爺。
當然,勞改所當局並非就買他的賬:司空辰受過令人肅然起敬的“優待”,連續蹲了幾個月的禁閉,其經曆足夠寫成一部長篇小說在起點上發表,直到勞改所裏掀起了無聲的反叛---這是最令警察們頭疼的事。如果公然不服管教,那好辦,查明帶頭鬧事者,給予嚴厲的懲罰或將其轉移至別的勞改所。倘若在食堂,在工地,忽這忽那,隨時隨地出亂子,那就另當別論了。一切都弄的滴水不漏,讓你找不到帶頭的人。每一次有錯的不是行政當局,就是那些為他們效力的囚犯。
不知道這種局麵還要持續多久,假如禁閉室的一名值勤警察沒有把偷聽到的犯人的對話報告首席特派員。原來一切的麻煩的根源竟然是一位偷王久關禁閉,得不到寬釋。需要說明一下的是,禁閉室的夥食比一般食堂要糟得多,而且那份可憐的飯食隔一天才發一次,逢雙日僅給一塊減量的麵包和白開水。
與勞改所主任簡短協商之後,他們冒險把司空辰從禁閉室裏放了出來。好像接到魔鬼的指令,一切都恢複了正常,這使得行政當局異常驚訝。
李科上校由於冒犯了上司,被趕出了內務部,派到下麵來管理勞改所。他第一次管理勞改所,領導類似機關的經驗明顯不足。幸好他並不像一般人那樣冒充行家裏手,勤於觀察和詢問,而且善於利用得到的信息。他發現司空辰一離開禁閉室所裏便恢複了秩序,於是就同司空辰見麵,二人進行了長時間誠懇的談話。
上校越接觸這位黑道老大,越確信這個人非常了解黑社會。盡管上校並非無條件接受司空辰的“理念”,但他還是得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結論:似乎荒誕可笑,然而他們的最終目的在許多方麵都是一致的。至少在主要方麵:“反對胡作非為,維護所內秩序”。李科決定進行一次和平共處的實驗:行得通,最好;行不通,隨時可以將對手送回禁閉室,或弄到另一座勞改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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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辰正當年富力強時進了牢房。來到儋州監獄的時候他還未滿二十八歲。警察在他的案子中使盡了渾身解數。
盡管年輕,但在進入著名的儋州監獄之前司空辰已經大顯身手,贏得了許多人的尊重以至喜愛---盡管也有人對他恨之入骨,不擇手段地想把他趕出北京。
司空辰第一次到北京是在西紀元1976年的秋天。外祖父唐鴻用自家的汽車運送貨物進進首都,賣給地下工廠主,順便帶上了這個十七歲的年輕人。
“應該讓孩子知道,錢是怎樣掙來的,”唐鴻對自己的女兒唐仕芸,也就是司空辰的母親說,“他就會對錢另眼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