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在督軍的咆哮聲中連滾帶爬地出去了,逃奴是死罪,射死多簡單,為什麼要抓活的?不過他可不敢不聽命令,趕緊去調騎兵。這一番折騰下來,王庶施展輕功,早就沒了蹤影。好在遍地大雪,他還遠遠達不到踏雪無痕的地步,一隊五十人的騎兵就順著腳印追了下去。從方向上看,王庶的目標是百裏之外的驍羈關。
驍羈關,連著天。
去上不盈尺,向下通深淵。
大雁展翅飛不過,猿猴束手愁攀緣。
摸天隻要伸伸手,平地卻隔萬重山。
別怪太陽不照咱,它也爬不過驍羈關。
這是流州的軍奴們平日裏經常哼唱的俚曲,說流州的寒冷是因為太陽爬不過驍羈關,被迫留在東南自然是玩笑話,但是驍羈關的險峻卻一聽便知了。
驍羈關集地理險惡之大成,東西兩側一側連著大青山,大青山之險不必再說了,開在它半山腰的驍羈關連太陽都爬不過去,更別提大青山除了讓人目眩的高度,還有更讓人絕望的連綿不斷的廣度。(能爬上一座珠穆朗瑪峰的人,世界上有不少,就算大青山隻有世界第一峰一半的高度,能連著爬幾十座的有沒有?)
另一側像被老天一斧子劈開似的,是不帶一點弧度、直上直下的懸崖峭壁。雖然不算很高,一群身手矯健的敵人或許有爬上來的可能性,然而這需要兩個前提,第一是上麵的敵人對他們十分友好,不會趁著他們玩命爬山的時候拿什麼砸下來打招呼,第二是他們能順利到達懸崖下麵的攀爬地點。
懸崖下麵不是平地,而是衝出大青山關口的那條河流的下遊地帶,能把大青山衝開一道豁口,這條河的凶猛也就不用說了。河水激流奔騰、霧氣蒙蒙,從上麵看頭都發暈,想到達懸崖下麵,隻能從水裏遊過來。然而這激流橫穿三百裏大青山,積雪融水已經讓河流涼得透骨入髓,輕輕碰一下河水,就能從手指尖一直涼到腦瓜頂,半天過去身子還凍得發麻,實在不是遊泳的好選擇。
其實那裏的水溫已經遠遠低於冰點,不結冰的原因在於水流動得實在太快、太急了,壓根沒給它結冰的時間。河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落差超過四千米,能直行的最長距離也不過五十米。河道中又全是堅硬的巨石,奔流之勢時時受到阻礙,逼得河水晝夜不停地怒吼著。整條本是毫無汙穢的清澈河流,由於處處大浪疊著小浪,看過去卻是緞子一般的亮白色。
東西兩側已經自動排除了遇到敵襲的可能性,是不用也無法設防的。
南北兩側中的南側,是大苑中原腹地,北側緊靠流州,流州再過去就是青州了。驍羈關的作用就是阻止來自青州和流州方向的敵軍,所以設關時特意把阻擋攻擊、方便攀爬的天然路徑毀掉,再人為地加設了許多障礙,讓攀爬更加艱難。
盡管兩百年來沒有打過一仗,但礌石、弩機等守關必備的設施,卻是一點也不敢馬虎。關上十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得嚴絲合縫,這座關口簡直就是固若金湯的代名詞。它就像一扇鋼鐵大門,死死掐住中原腹地的入口,青州五萬常駐軍和流州的三千軍務脅從,就像這扇大門伸出的拳頭,共同守禦著可能出現的北方敵人。
要想通過驍羈關,必須先有能力將這個拳頭打倒才行,就算是幾十萬人一起來攻,五萬駐軍也能堅持些日子,足夠中原得到消息趕來支援。
這都是假想情況,實際上除了大苑開國初期那十幾年,至今兩百年過去,青州一場小仗也沒有打過,任你內地亂得天翻地覆,這裏卻依舊寧靜安穩。任何一個國家的軍隊都是流動的,根據需要隨時增減,但是青州這五萬從來不打仗的駐軍,卻是從大苑開國到現在駐守了整整兩百六十年,連楊寧作亂的時候也不敢將青州五萬駐軍抽離派上戰場,由此可知這道門戶對大苑有多麼重要。
太久的安逸讓士兵們都失去了鬥誌,人們越來越懶散,後來大苑的統治者不得不規定青州駐軍三年一換,好讓他們看起來還像士兵。然而過於頻繁的更換也有壞處,三年的時間,士兵們得不到足夠的操練,也就達不到精兵的標準。同時,對這片土地沒有建立起足夠的感情,真的打起仗來也就不會那麼盡心。也就是說,守衛這個鋼鐵雄關的並不是鋼鐵戰士,遇上一般的軍隊,驍羈關的天險完全能彌補這個差距,然而他們遇上的卻是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強悍敵人。
五、叩關
開始的時候,驍羈關山腳下崗哨的守兵,完全相信這支半夜來叩關的隊伍,是流州運輸軍需的軍奴,不光因為他們個個穿著軍奴的灰衣服,還因為隻有軍奴才會大冷天穿得單薄破爛,也隻有軍奴才會用人背麻包而不是用牲口。
這支隊伍來到山腳老老實實地停下來,聲稱是流州軍務脅從督將嚴鄭所派,有流州的關防。驍羈關的軍需運輸本來就是由流州負責,互相往來已經熟絡,而且他們帶著大量熟肉幹,驍羈關地勢高,生肉很難煮熟,送去別處的肉食都是生的,隻有送來這裏的才是熟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