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杖殺
就在青瞳悶得快發黴的時候,一日清早,花箋高高興興地跑進來說太子和離非來了。青瞳尚比不得花箋一個宮女可以小範圍地四下走走,隻能在甘織宮院子周圍轉悠。她聞言頓時精神百倍,笑著打趣太子:“猴子腿傷了三個多月,有沒有悶死你?”
太子噓口氣:“其實沒摔那麼厲害,我就是為了躲著不去太學。不是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嗎?我上哪裏還能有這麼好的借口!”
青瞳笑起來:“要是太傅知道了胡子非氣歪不可,幾年沒見,我還挺想他那個樣子呢!”
他們略坐一會兒就要走了,隨著年齡長大,離非按理已經不能出入後宮,就是太子也不應該常來,雖然甘織宮沒什麼侍衛來巡查記檔,可還是要避諱一下的。
太子站起身:“皇妹,過幾天我再來吧,可惜馬上就得去上學,早上是來不了了!”
青瞳有些依依不舍地送他們出門。門口東宮的小太監福瑞見了,趕上前道:“太子爺,不如在公主這裏待會兒再走吧,現在外麵不幹淨!”
他擠眉弄眼,神態頗為詭異。青瞳奇道:“外麵不幹淨?哪裏不幹淨?”
福瑞道:“剛才鍾粹宮的小李子說有個小主衝了淑妃娘娘的車駕,教訓兩句還頂嘴,已經在亭子裏動了大杖,怕是已經沒命了。這會子殿下出去路過正好看見死人,多不吉利!”
太子道:“衝了車駕也不是多大的事,打個十杖八杖就算了,怎麼會死人?”
福瑞道:“太子爺您這就不懂了,行杖那可是大有學問。分沾身、著肉、釘骨、斷魂。小李子看見淑妃娘娘身邊的德妃娘娘衝行杖的拇指向下這麼一比,那就是要命的意思。別說十杖八杖,一杖也打得死人!”
太子撇嘴道:“又是德妃,麵和心陰的人,說不定打人也是她挑唆的,讓楊淑妃落下個壞人。這楊淑妃笨得很,白長了副聰明臉孔!”
青瞳突然有很不好的預感,急急問:“是哪個小主?”
福瑞和她也很熟,道:“什麼宮的忘了,哎,就是那個說話‘俺、俺’的,傻了吧唧的那個……那個……周什麼來著?”
青瞳已經跳起來往外跑,離非一把拉住她:“幹什麼去?你出宮可是抗旨!”青瞳回身攬住他:“快去救她,那是我的朋友!太子哥哥,你快去!她是周老將軍的女兒,死了可怎麼交代?”又回身對福瑞說:“快去找皇上,快去!”
太子嚇了一跳,慌忙去了。青瞳在甘織宮手抓宮門,焦急地等。過了許久,他們慢慢走回來。青瞳的心也跟著腳步聲一點兒一點兒向下沉,離非衝她沉重地搖搖頭,青瞳心中一酸,突然什麼也不想顧了,拔腿跑了出去。太子和離非喊著追了出來。
待她趕到,亭子已經收拾過了,地上隻有零星一點兒血跡和杖上掉落的紅漆。太陽繼續照,風也繼續吹,連樹葉子都沒掉,世界並沒有因為少了一個小姑娘產生任何變化。
青瞳隻覺突然全身都沒了力氣,失神地坐在地上,滾熱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水龍頭,怎麼也停不住,從臉頰一路燙到心裏。她就這麼坐在地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地痛哭著。
周承歡!這個本就不應該屬於皇宮的人回去了,她現在一定不會傷心了吧!在她家裏,有天藍色的海子,落日比車輪還大,現在還有滿地咩咩叫的羊羔……
離非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膀上,青瞳回靠在他懷裏,這下不帶一點兒曖昧,隻覺溫暖。太子被青瞳的悲哀感染,用低低的聲音說:“皇妹,別難過了,楊淑妃剛才被父皇打了一個大耳光。她還叫冤枉,說隻是想教訓她一下,可沒想到她竟然死了。父皇不聽她辯解,直接叫人攆回寢宮思過。這個楊淑妃得寵了這麼長時間,也是異數,不過這次該到頭了。”青瞳搖搖頭:“那有什麼用,周承歡死了就是死了。”她回頭望向離非:“這裏真沒意思,我真想離開這個皇宮,真想……”
離非猶豫一下,什麼也沒說。他不是不知道青瞳的意思,可是沒法回答。他雖然叫著寧國公舅舅,其實隻是依附他生存的遠房外甥而已。
突然一個尖細的聲音叫起來:“哎呀!十七公主,你怎麼在這裏?”大太監姚有德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這多虧是老奴來傳旨,小公主,快回去吧!一會兒皇上要過去呢,要是看見你私自出門怎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