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南粵窘境(1 / 3)

中午的氣溫很高,我站在北邊的走道上,覺得很熱,口幹、心焦,滿腦子全是三台機器,萬一王老師變卦,叫人來對付我們怎麼辦?畢竟是去查封他弟弟的財產,他怎會樂意協助?

他突然要下樓。我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王江濤尚且會從這三樓的走道上往下跳,他莫不是想溜?

一、臨時受命

窗外,垂柳吐青,煙雨朦朧。

我在整理出差材料。

“你去廈門辦案?”

顧培興教導員洪亮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嚇了我一跳。他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著我。

“買到票就走。”

“我有案件在粵江,你幫我帶辦一下。”顧教大步走了進來。

“粵江?那是個曆史文化名城,你不想去品嚐一下粵江菜還有功夫茶?”我隨口說著。

“不行,被告負債上千萬元逃跑了,為了抵債,聽說他把自己的大拇指剁下抵債10萬元,當地法院都找不到人。這樣的案件,我去了也沒有意義。原告也是為了一張判決書來的。反正粵江到廈門又不遠。”

“原告的機器還在嗎?”

“估計不會有了,粵江當地法院的案件都無法執行。”他說。

既然訴訟保全沒有希望,又是無人應訴的案件,隻要去查一下工商資料,確定一下被告企業的具體情況,回來判決主體不要搞錯就行。

我翻開卷宗。

被告粵江市康平物資公司的王江濤,在1976年1月31日帶著10萬元現金,在熟人的介紹下,到原告常州新民機器廠,當即將總價34.5萬元的三台PE1915膠印機提走了,餘款24.5萬元雙方約定在機器調試正常後當即付清。

同年3月4日至14日,在這春暖花開的時節裏,原告派人到粵江將三台膠印機調試正常,交付被告。然而,如今已是1998年3月了,餘款24.5萬元被告分文未付。

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裏,王江濤仿佛在地球上消失了。

原告多次派人前往粵江,方知康平物資公司所謂的集體企業其實是徒有虛名,是典型的假集體真個人的掛靠企業,公司是王江濤個人開辦的,公司的房子是租的,因欠房租,經營地點早另有他人。眼看兩年的訴訟時效已到,原告不得已才起訴到法院。

這筆欠款是原告廠生產科的金科長經辦的,造成這樣的損失,他自然是脫不了幹係。這次去粵江,不但是他與我們同行,而且去粵江的單程費用也由他先墊付。

廈門案件的出差費,法院已預收了原告2?000元。原告單位就不再派人與我們同行。

1998年3月23日傍晚,晚霞映襯著一路的桃紅柳綠更加嬌豔,我帶上猶如桃花般清純美麗的實習生小李與不惑之年瘦小的金科長一起向粵江進發了。

由於汕頭機場修建,常州直飛汕頭的航班臨時被取消。我們隻能取道珠海。

飛機降落在夜幕裏。

汽車沿著海邊行駛,天空中星星在閃爍,馬路上的路燈整齊明亮,黑乎乎寬闊無邊的大海在低吟,陣陣海風吹來,讓人感受到了南國夜晚特有的寧靜與愜意,仿佛旅途的疲憊也隨風飄散。

小李齊耳的短發,睜大了眼睛,緊挨著車窗興致勃勃。

金科長木然地坐在前麵。

我們向珠海長途汽車站附近的住宿地趕去。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鍾,我們乘坐的大巴車從珠海長途汽車站出發了。

沒想到,珠海到粵江居然要十多個小時。我們卷曲在悶熱的車上整整一天,頭昏腦漲,饑餓難耐,當汽車停在粵江車站時,已是晚上九點多鍾,此刻,星星早已在深邃的夜空中閃爍。

學生氣的小李,第一次出差的新鮮感此刻已被疲憊困倦所取代,有氣無力地跟在後麵,行李顯得格外沉重。

瘦骨伶仃的金科長倒是精神十足,邁著大步走在前頭,不時地說:“馬上就到”。

我們在狹窄的街道上走著,在“馬上就到”的鼓勵下一走就是半個多小時。

既安全又實惠的粵江市第一招待所就是找不到。

金科長在這黑夜裏迷路了。

為了省下幾塊錢的三輪車費,我們拖著疲憊的身軀背著行李繼續在陌生的街道上徘徊。

潮濕悶熱的天氣使我們的衣服濕了,不知問了多少人,輾轉往返,終於找到了金科長曾經住過的招待所。

開好房間,放下行李,顧不得梳洗就急急地找飯店。我們一連找了好幾家,小吃店晚上不供應小吃,大飯店也結束了一天的營業。

看著粵江美味小吃的招牌,望店興歎。

無奈,買了三碗方便麵回到了房間。

二、追根問底

早晨起來,天氣晴朗,太陽照在身上熱熱的,似乎一下子到了盛夏的季節。

我決定還是先看看原告供給被告的三台機器,然後再去工商局。

走出招待所的兩扇大鐵門,使我大吃一驚,整個平安路上好不熱鬧。不管是桌子上還是地上,不管是小吃還是其他商品,都從店內向店外延伸到本來就窄的街道上,商品琳琅滿目。吆喝著的人力三輪車和行人勉強可以通行。字號、牌匾也別具一格,燈箱的、布旗的、木牌的,一應俱全,如此繁華的南國景象真叫人耳目一新。我們坐在人力三輪車上,東躲西讓在這滿街的商品中艱難地前進著。

三輪車停在了粵江橋頭。金科長說供給被告的三台機器就在附近。

我和小李跟在他的身後走走停停,沒多久,他瘦削的臉上急得滿頭是汗,蓬亂的頭發下一雙焦急的眼睛愣愣地看著我。

又迷路了!幾個月前他看到的機器找不到了,居然把地址也忘了。

我讓他好好想想。可他就是想不起來。

沒有地址連問都無法問。

他急得已全然不顧我和小李,一個人“蹬蹬蹬”地跑在前麵這裏看看,那裏瞧瞧,一會兒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四處張望一下又跑到另一個地方去看看。

他說肯定在這附近,可就是找不到。

我和小李跟在他後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們回到橋頭呼著粗氣靠在欄杆上。我看著遠處亂跑的金科長,再看看圓臉蛋上流著汗珠的小李,頓覺穩穩流淌的江水似乎在嘲笑著我們,這樣亂跑能行嗎?

金科長又匆匆跑來告訴我們:“可能在粵江的對麵。”他背上的白襯衣濕了一大片,焦躁地看著我。

“不是在附近嗎?怎麼會在江對麵?”

“是我記錯了,好像在江對麵。”金科長狹長的臉上汗珠在滾動著。

“是嗎?如果是在江對麵,那還等什麼呢?”我們立刻向江東奔去!

一路小跑終於跑到了粵江大橋的東橋頭,我們又來回走了幾圈,見到房子就問金科長是不是這裏?他的頭像撥浪鼓似的搖著。還是沒有找到我們要找的三台膠印機。

我們三人癱坐在橋頭熱乎乎的水泥沿上稍作休息,太陽直射在身上,我們像是霜打的茄子——焉了。這樣瞎跑總不是個辦法,還不如讓他一個人好好回憶一下,想出來後我們再一起去。

我擔心,三台膠印機要是被當地法院執行了,那這個案件就真的隻能拿張判決書銷賬了。

我帶上小李向市工商局趕去。

楓葉路體育館東側的粵江市工商局,嶄新的大樓有八九層高,個體科在二樓。

我們說明來意,一位五十多歲的邵科長聽說我們要查閱粵江市康平物資公司的檔案,他的頭直搖晃,皺著眉頭,帶著一口濃鬱的閩南語調普通話對我們說:“我們也在找他,當地法院也在找他,這家公司已經兩年不年檢了。”

看來,被告在當地還很有知名度。

公司的檔案不看不知道,一看還是讓人心一跳。這個以地級市冠名的粵江市康平物資公司,於1992年成立,法定代表人王江濤,二十八歲,初中文化,注冊資金60萬元,其中固定資產與流動資金各30萬元。而30萬元的固定資產是租用的一間110平方米的店麵房,每年租金是4.6萬元。而恰恰是這店麵房,在工商登記時卻變戲法似的變成了國家劃撥的固定資產了,而這一變換過程隻要“粵江市企業發展服務公司”的一個公章便全部解決。

這枚公章真有如此神效?有!也就是這枚鮮紅的公章一蓋,本來是王江濤的個體企業,搖身一變就成了集體企業。當然,服務公司的章也不是白蓋的,在雙方的協議上白紙黑字清楚地寫著:“甲方(康平物資公司)自主經營,獨立核算,自負盈虧,企業一切財產歸甲方所有,一切債務,經濟、民事責任和法律責任全部由甲方負責。甲方應按協議上繳乙方管理費6?000元……乙方有責任向掛靠企業提供各種信息服務……並協助甲方理順各種關係,把企業搞活辦好,甲方確需貸款,以財產作抵押,乙方才給予作擔保。”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雙贏的交易。

讓人費解的是,康平公司才成立兩個月,又變更了經營範圍,增加了國產汽車、摩托車、計算機、通訊器材、五金交電、化工、照相器材、燈具、玩具、手袋等等,也就是說,該公司除了飛機大炮槍支彈藥不能經營以外,已經無所不包,無所不及。

也正因為有發展服務公司這棵大樹,王經理當然不會忘了在這棵大樹下好好地乘涼。公司才登記一年多,這位年輕有為的大經理,居然背著大樹,偷偷地把擔保300萬元的擔保書拿到上海變成了同意擔保3?000萬元的擔保書。要不是被發展服務公司及時發現,這棵大樹也許倒下了也不知是為什麼。這位年輕的王經理,畢竟是經過鍛煉教育過的人,公司檔案材料裏像小學生那樣寫的檢討書中,“今後堅決改正”的言詞是誠懇的。這樣,大人不計小人過,康平公司又健健康康、太太平平地向前發展了。

歲月才過去一個冬夏,就在原告將三台膠印機交給這位王經理後,他終因無法自如地應付巨額債務而隻能逃之夭夭。

既然公司已名存實亡,兩年多未年檢,在法律上應視為歇業。我要求查閱發展服務公司的檔案。因為按照協議,他收取掛靠企業的管理費,就應該承擔法律責任。盡管在協議上一切債權債務由康平公司負責,但這種責任的分擔,也隻是今後內部處理時的一種約定,在外部的法律關係上,發展服務公司是逃脫不了法律責任的。

邵科長一邊搖頭一邊說:“發展服務公司沒有檔案。”

“怎麼可能?沒有檔案怎麼讓企業掛靠?”

“就是沒有,發展服務公司是市裏發一個文件而成立的,就是接受社會上有資金、有場地、有經營能力的人掛靠辦公司。”稍後他又向我們解釋,成立這樣的發展服務公司的本意是好的,是想搞活地方經濟。誰知,隨著掛靠企業隊伍的不斷壯大,問題也就來了,到後來,債主討上門來不說,到法院當被告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收取的管理費已經遠遠不夠應付沉重的債務。幸好《公司法》的出台,要求清理整頓不規範的公司,所以市裏才把所有掛靠的企業重新梳理,把符合條件的企業規範登記為有限公司。

原來,粵江市企業發展服務公司是因一紙文件而成立,現在又順應社會發展的需要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暗自為原告叫屈,要是當初原告知道被告的企業是個體戶而不是什麼集體企業,那麼,原告還會把三台機器交給這位年輕的經理嗎?如果給,會同意讓他欠20多萬嗎?

20世紀90年代初大轟隆的經濟改革,確實造就了一大批優秀的企業家,但也促成了像王經理這般“人物”活躍在經濟舞台上。這位所謂的經理,從他檢討書的內容及歪歪扭扭的字裏行間可以看出,充其量也不過小學三四年級的水平。在他當經理之前,他的全部經曆,就是在工廠裏當過幾年臨時工。讓這樣的人搞經營,不能不說是一個玩笑。如今,他的逃亡是一種必然。“摸著石頭過河”的人,起碼是一個會遊泳的人,而不會遊泳的王經理,他一下子跳進了茫茫大海,豈有不淹死的道理?這不全是王江濤個人的問題,而是一種社會問題。誰也說不清楚,逃亡在外的王經理或許還過著一種花天酒地的生活,或許又改頭換麵在別處另行登記,又做起了“大老板”。

現有的法律還不能夠製裁這些人,債務再多,不會判刑,充其量在執行時拘留他十五天。

康平公司名存實亡,發展公司無影無蹤。邵科長為了這個康平公司,不知接待過多少像我們這樣的人。

要是集體企業,一年不年檢,工商局完全可以吊銷其執照,公司的債權債務由上級主管部門或開辦單位來承擔。而現在,被告的上級主管部門又是這樣一個無形的公司,工商局無法管,也不能管,怎麼辦?

問題總得解決,作為一種不好的社會現象,難道就這樣一直拖下去無人監管不成?當初政府插手涉足地發文,現在就這樣放任自流不成?我們必須去找發文單位。

“政府當然不會不管,現在名義上是由私營企業協會負責處理。”邵科長繼續說著。

既然這樣,我們去見見協會的負責人。

邵科長笑了起來:“不要見了,就這點情況。”

不行,即使這次我們空手而返,起碼被告的現狀得查清楚。

“協會在哪裏?負責人是誰?”我執意要見。

他遲疑了一下後說:“我說的就是協會負責人說的,不會錯。”他露出了一種異樣的笑容。

我看了他幾秒鍾後,恍然大悟,眼前的這位科長,莫不就是私營企業協會的負責人?

猜測沒有錯,果然是他!

一下子我們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外向的小李更是笑出了聲。

在隨後的交談中得知,被告確已負債上千萬元在逃,當地法院也有很多案件無法執行。

最後他說:“你們不妨到當地法院去了解一點情況。”

回到招待所,金科長早已回來。一問,機器找到了,我一陣心喜。

機器找到就好辦了,原告申請訴訟保全就可以實現,把封條一貼,我這順便帶辦的案件也就漂亮地完成了任務。

但金科長的臉卻耷拉著,沒有半點笑意。

原來放置機器的房子上已貼滿了封條。

“哪家法院?”

“不知道!”

“裏麵機器上有沒有封條?”我急切地問。

“看不清,我不敢靠近窗口。”他小心翼翼。

真是個聽話的科長,叫他找到機器後不要打草驚蛇,他居然看都不敢看。

我內心掠過一絲陰影,查封機器的希望有點渺茫。但凡法院查封房屋,在一般情況下,房子裏的機器設備不會不同時查封。

匆匆吃了幾口飯,我們頂著中午火辣辣的太陽,又向粵江大橋江心洲趕去。

大橋三分之一處東側向南下去的江心洲上,離大橋幾十米的地方,一幢六層樓房坐南朝北,房子的西麵是緩緩流淌的粵江,其北麵是兩間簡易的小店,這樓房與小店之間是一條東西向的主要通道,一片民居區散落在大樓的東麵。

遠遠看去,斜貼在牆上的法院封條赫然入目。沒錯,是當地法院的封條,而且是去年五月份查封的。這說明,三個月前金科長來時,這房子早已查封了大半年。

我們趴在窗口往裏看,兩年前原告供給被告的三台膠印機靜靜地坐在地上。

機器上沒有看到封條。但不能說明這機器法院沒有查封。

既然當地法院有很多案件無法執行,房子也查封了,王江濤的案件早就到了執行階段,為何機器還在這裏呢?如果這店麵房是王江濤的,有這麼多資產,法院還愁無法執行?難道房子是其他人的?因案件未審結,所以機器還不能動?

我們匆匆走在江堤上,向法庭趕去。

凰新法庭到了,就在江邊上,一位三十多歲瘦小的男法官接待了我們。他介紹,江心洲房屋上的封條是他貼的,案件是他辦的,原告是江洲管理處,被告是王江浩。

原來王江浩是王江濤的哥哥,小學教師,是他買了江洲管理處的房子未付清房款,法庭才把房子查封的。

“隻查封了房子嗎?”我問。

“是的,王江浩就這一個房屋案件!房子裏有東西,是別人放在那裏的,不是王江浩的。”法官肯定地回答著。

王江浩當初買房時已付了一部分款,現在把房子全部查封,已足夠。

我想調閱卷宗。他說,案件已上訴,案卷在中院!

所講信息是否完整?

有些案件雖然是在同一法院承辦,但派出法庭與經濟庭之間不一定互通信息。經濟庭法官可能還沒有發現在王江濤哥哥那裏還有三十幾萬元的機器。而法庭的法官也不知道查封房子裏的機器會是負債在逃的王江濤的。

我納悶了,承辦法官查封房子,難道就不問問房子裏的機器是誰的?要不要通知另放它處?

“聽說王江浩的弟弟王江濤有案件在你們法院,真把大拇指斬下抵10萬元嗎?”

此話一出,這位法官打開了話匣。他說:這是千真萬確,王江濤在粵江法院確有好幾件案件無法執行,標的有700多萬元。王江濤長期逃在外麵,有一次有人報信說他回家了,粵江法院派了十幾個人趕到他家,當他知道法院的人把樓梯、大門堵住後,王江濤居然從三樓往樓下跳逃走了。所以現在粵江法院也是一籌莫展!

這位法官同行講到激動時,還用手勢來加重語氣。外麵的謠傳已經不是空穴來風,這位同行說的越起勁,我們的失望也就越大。

傍晚時分,我們走出了簡陋的小法庭,一天的奔波彙總過來的信息,讓人感到希望渺茫。我不敢相信,在同一個法院的法庭與經濟庭同時辦著兄弟倆的案件,真的會給我們留有機會嗎?

盡管如此,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該查的還得查,哪怕是一絲疑惑也要解開,哪怕是一線希望也得去爭取。

準備明天一早去臨江法院。

機器到底查封與否,隻有去問臨江法院的經濟庭,才能了解到全部真相。

早晨的太陽照在身上已經熱烘烘的,坐在三輪車上,完全感受到了南國的炎熱氣候,絲毫沒有家鄉清明時節雨紛紛的那種涼爽清新的感覺。

經濟庭在法院二樓的東麵第一間,外麵的鋼架樓梯就對著這個大辦公室,中間八九張桌子麵對麵一長條擺滿了整個辦公室,牆壁四周是人行通道。辦公室顯得擁擠雜亂,桌上堆滿了案卷材料。剛上班,法官們進進出出顯得繁忙,他們根本無視我和小李的存在。

庭長不在,在院長那裏彙報工作。

我們走到了辦公室最裏麵的內勤處,和內勤打了個招呼。在靠東窗口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套功夫茶的茶具,她手腳熟練地泡著功夫茶,然後端了一杯過來,操著一口濃鬱的閩南話,熱情地請我們喝茶。

差不多隻能裝一口水的功夫茶杯,要是真口渴,哪能解渴?從昨天到今天,我注意到不管是在工商局還是在法庭,每到一處都擺放著一套功夫茶具。我兩隻手指端著杯子抿了一小口,苦苦的,一點也不好喝。我本來就不喝茶,如今這功夫茶,顧名思義喝茶是要有功夫的,像我風風火火在外東奔西跑,哪有心思坐下來慢慢品味這濃鬱的茶香?不過此時此刻有人請我們喝茶,被人冷落的感覺一下子好了許多。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身材高大的庭長來了。當我們提及康平公司時,他板著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笑意。他說,他們確有七件案件無法執法,標的700多萬元。

“王江濤在逃,那麼他公司的資產呢?”我繼續問這位嚴肅的庭長。

“哪有資產,房租也付不起,要是有辦法還用你說!”他顯得很不耐煩。

很明顯,他不願意再聽我囉嗦,在他看來我的問題毫無意義。

“公司裏一點財產也沒有了?”

“好了!你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還是早點回去吧!”他懶得理睬,說完,拿著卷宗,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下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