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這種戰鬥，仵德厚得心應手，甚至能夠發動短促突擊，追著鬼子的屁股打一陣然後迅速撿幾條槍回來！
但是昆侖關主關呢？就是彭小文去了，他又能怎麼樣呢？
彭小文快馬趕到的時候，日軍的第二次襲擊已經被打退！彭小文沒有說任何話，即使是戰士們仍然要出擊，即使是昆侖關就此失守，那他也不會有任何抱怨！曆史上無數次看到日軍這種攻擊模式，彭小文卻是第一次真正親眼麵對！
炸堤壩也好，炸黃河也好，縱然死了幾十萬上百萬人，但那畢竟不是親眼所見，彭小文也想拷問一下自己的靈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討論和演講的時候可以聲嘶力竭，但是的的確確，誰又真正了解自己被人性的利刃所撕裂開來的那一瞬？
“彭將軍！”
“彭長官！”
彭小文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起立，然後他問道：“剛才是什麼情況，是誰指揮的？”
一個絡腮胡子的漢子木訥地坐在那裏，道：“我。”
另一邊，一個少校快步跑來，道：“彭長官，我是三營長曲煒，剛才現場指揮的，是，是5連連長尚狄。”
彭小文沒說別的，他拿起望遠鏡向遠處望去，嘴裏說道：“什麼情況，說一下聽聽。”
曲煒表情木然的說：“長官，鬼子又抓了一百多老百姓做人質，這一次我們沒有衝出去，隻是派神槍手向日軍射擊，結果......”
彭小文的望遠鏡裏，距離陣地300米左右的地方，至少有20多具中國傷兵和老百姓的死屍，沒有炮擊和泥土覆蓋，應該就是剛剛殺害不久的。
彭小文道：“結果你們開槍打死一個，他就殺害10個老百姓給你們看，所以你們開了兩槍，心亂如麻，就放棄了！然後呢？”
曲煒沒有吱聲，彭小文繼續看戰場，說道：“然後日軍繼續往前走，到了100米的地方讓老百姓跪在地上，他們在那個位置用擲彈筒準確地向城頭射擊！集中打的是右側的缺口，然後鬼子從那個豁口處發動了第二次攻擊。說吧，傷亡如何。”
曲煒低下頭，沒說話。
尚狄接口說道：“五個連，第一次犧牲了500多，第二次打完，剩下90，都在這裏了。是我操作的重機槍掃射，老百姓是鬼子撤走的時候......打死的。”
曲煒抬起頭，瞪著尚狄，呼哧呼哧的喘氣。
彭小文看看他們兩個，說道：“尚連長殺紅了眼，開槍也打死了一部分，是不是？”
曲煒沒說話，彭小文突然聲音高了八度，象打雷一樣吼叫道：“曲營長，我在問你，是不是！”
（六）
安靜的戰場上，戰士們全都嚇了一跳，曲煒也是嚇得幾乎要哆嗦一下，道：“是......是！”
彭小文突然問道：“那剛才你去了哪裏，你為什麼不參與指揮？”
曲煒頭一梗，道：“你問他！”
彭小文一腳把曲煒踹坐在地上，罵道：“老子問他，你是營長他是營長？仵德厚眼睛瞎了還是怎麼的，怎麼手下的營長都是這個操性！衣服上都是土，胳膊上還有繩子勒過的印子，你被你手下的連長綁起來了，因為你個狗日的又要去開城門！你個狗日的......”
曲煒從地上蹦了起來，道：“彭長官，你不公平！是你說的，說我們犧牲一百個，能夠救下來一個老百姓，也是值得的！你還說，軍人就要時刻做好準備，要準備著為老百姓去死！隻有付出了生命和犧牲，老百姓才懂得什麼叫做國家，什麼叫做為國家而戰的軍人！”
彭小文冷笑了一聲，問道：“那你覺得我過來，就是為了跟你們重複一遍我剛才說的話嗎？曲煒，現在你被撤職了！由尚連長接替你的職務！”
戰士們麵麵相覷，他們誰也搞不懂自己這個長官到底發的哪門子火，戰士們一直都是非常矛盾，曲煒要去開城門衝殺出去大家不願意，但是尚連長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勢頭，他們同樣也不滿意！可是彭小文，他剛才不是還說......
彭小文剛才說的是真心話，他的確知道，敢於犧牲一百個戰士去拯救一個老百姓，這樣的部隊將得到老百姓的擁戴，將無往而不勝！然而彭小文現在說的，同樣是真心話，
彭小文道：“去把城門用大石頭堵死！誰都別再想著動出去的心思！你們這幫兔崽子，老子受夠了！說起來也怪我，在做集訓的時候沒有給你們加上該如何應付小鬼子押著中國老百姓往前衝的局麵！所以我今天親自過來教你們！”
彭小文看了看戰士們，說道：“老子知道你們很矛盾，隻要是個人的話，遇到這種事情就都會矛盾，你們跟著我時間長的都知道，老子是從來隻能占便宜不能吃虧！但是今天我過來這裏，是想親身告訴你們一件事情！那就是讓你們看看，老子是怎麼夾著尾巴做孫子的！”
戰士們都沒有說話。這兩次衝鋒，沒死的也都已經像脫了層皮。主要是心裏的折磨。
彭小文繼續說道：“咱們兵力占優勢的時候，那就要進攻進攻再進攻！如果情況特殊，那就要學會做縮頭烏龜！不要以為自己怎麼樣，跟個爺似的，要想學會做爺，首先都他娘的學會做孫子！”
他接著說道：“血性，有血性是好事情，但是能夠把自己的熱血變冷，你就是你自己的上帝！惡魔難道就是永遠的酣暢淋漓？胡扯八道，惡魔就是敢於為人所不齒，敢於為常人所不為！忍常人所不能忍！一切為了最終的目標！惡魔，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那前麵走的就是自己的親爹，在這個時候也要開槍！”
彭小文總是不乏稀奇古怪的言論，鬼也是他，人也是他！他在說那些“惡魔理論”的時候，心裏很難過，因為他長的也是一顆人心！但是他此刻唯有如此。
日軍第三次進攻，就要開始了，而池峰城的到來，還有漫長的好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