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界墨家村,七天七夜陰雨未歇,透過半開的木窗望去,烏壓壓的濃雲自始自終盤居在村上方,黑沉沉像要墜下來,就如同躺在床上墨靈兒此時的心情。
[唉呀,快點搬到東廂房去,別濕了夫人的新嫁衣。]
院子裏響起的不知是哪個婢女的驚叫聲,一連竄小跑步的聲晌穿過墨靈兒房外走廊,漸行漸遠的往東邊去。
東邊,那是墨靈兒娘親居住的地方。娘親,已經很久沒來看過她了。
[娘親~~~~]軟軟的輕喚一聲那根本不可能守在身邊的人,墨靈兒的眼裏滿是委曲。
小小的人兒眼淚就像竄斷了的珠子似的‘簌簌’無聲的往下掉,在她年僅八歲的心裏還不太明白,為什麼生活轉眼間就不同了。
[咳咳!]許是無聲落淚使得墨靈兒一口氣沒換上來,輕咳數聲引來房外人的注意。
嘎吱——房門被從外推開,走進來的婢女比墨靈兒要大許多,名**華。
春華進得門來,轉身將陰雨冷風關在門外,走到燭台旁將燭火點燃,已經是入夜之時,隻是府裏忙著旁的事,把這位墨家生病的大小姐給忘記了。
[小姐,喝水。]春華將桌上冷掉的水倒出一杯送到墨靈兒手中,即便如此墨靈兒也不得不接過來喝下,以緩解嗓子的不適。
水好冷,就像這天、這家、這些人。
[小姐要用飯麼?]春華又多問了聲,算是盡職盡責。
墨靈兒搖搖頭,伸出小手將冷杯子送出去,看著春華接過去,她往被子裏縮了縮身子,小聲的問。
[娘親呢?]春華放水杯的手頓了一下,心下不由一絲憐惜,憐的是這八歲大的孩子,剛死了爹又不得娘的愛護,惜的卻是這人間世態炎涼,月餘前這孩子還是墨家村族長獨女,得族裏上下厚愛,伺候的丫頭哪敢把大小姐一個人扔這冰冷的屋裏,可現如今,墨家大小姐已經被冷落在這冰屋裏有些日子。
憐惜是憐惜,可春華也隻能是對墨靈兒稍加關照,一來是她本職並非在此,不可能長久待在此處,二來是這整個墨家村都知道,墨家要變天了。
[夫人忙,小姐隻管好好照顧自己。]春華想了想也沒瞞著墨靈兒,雖然沒直說,卻也隱晦的告訴這個孩子,現在不要指望她的娘親,那個剛死了丈夫月餘的夫人,現如今正大操大辦著她和族長之弟的婚事。
這兄死弟娶嫂是有傳統可尋並足為怪,可這丈夫死去才月餘便聲勢浩大的操辦新婚之事卻少見,就好像這未亡人有多趕著嫁新夫似的,連著七天七夜陰雨連綿之勢都阻不住。
墨靈兒聽春華說娘親忙,隻咬了咬唇未再多問,心裏卻止不住想:娘親忙什麼能忙到連來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她隻求娘親來看看她,問問她身子怎樣,抱抱她泛冷的身子,和她說句話也是好的。
哪怕隻要一眼,就隻要來看她一眼~~~~~~就是極好的。
數日前墨靈兒還會哭、會鬧、會委曲,可當她哭過、鬧過依然得不到娘親任何回應,隻是換來家仆們更冷漠的眼神和言語後,墨靈兒學會了不哭不鬧。
因為沒有用。
似乎是一瞬間,又似醞釀許久般,墨靈兒在此之後變了。
雖然也偶爾會問及娘親,但卻不會深究了。
在春華看來,大小姐這樣的改變太過沉重,也太過委曲,一個八歲的孩子何必如此,族長在世的時候,墨靈兒雖不甚得娘疼,卻有爹的獨寵,那時候她是墨氏家族族長的掌上明珠,做為修仙世家宗族後代的獨苗,受盡眾人寵愛。
即便是在她年紀幼小,靈根未顯的時候也是如此,族長對墨靈兒的疼愛,就好似要知道自己會早逝般,盼著趕著將所有未來得及守護的日子都補上。
所以,那個時候的墨靈兒是快樂的,天天笑著、鬧著、開心著,連睡著了都會幸福的笑著。
所謂福禍相依,從眾星捧月的日子,一落至無人關心的程度,仿若從天界到地獄的落差,令墨靈兒在很久一段時間裏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