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十年(1 / 3)

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後的,又是那存活的。

我曾死過,現在又活了,直活到永永遠遠,

並且拿著死亡和陰間的鑰匙。所以你要把所

經過的和現在並將來必成之事都寫出來。

——《啟示錄》第一章

多少不眠的夜裏,兀自坐起。開燈,喝水,吸煙,偶然一曲《似水流年》,往事在記憶中似乎流水,再難回來。十年仿若近在眼前,雖已無具象,之中之人也慢慢淡忘,但那些相關的剪影,卻宛如黑白默片,伴著無聲的笑顏沉默的背景,映入夢田,已然塵封。

2000年

新千年什麼都沒變,日子還是日子,每天上學放學,所不同的,卻是遠去了初中時的年少青澀,多了些成長的壓抑和惆悵。

高中入學的某些原因,加上現實中教師也不喜歡差生,高中那年,作為差生的我在80多號人的班級裏坐在全班的最後一排,一個人一排。

多少日子,終日沉默。

怯怯的,開始能叫出前麵同學的名字,怯怯的,開始問他們借體壇周報或課外書甚至隨身聽,也開始整節課整節課地找人在作業本上畫五子棋,開始在課間和他們一排一排地排在走廊兩邊大膽地看路過的女生。

理科一直就差,更因為一直不喜讀書,所以在壓力之下開始放棄。

家人還是沒時間管我,隻是會在每次期末期中考後會要看我那些重新更改打印過的分數條。

那時僅有的零花錢都是花在收集郵票和買些老張的磁帶上麵,那一本滿滿的郵集和每晚伴著入睡的老張的歌,讓我覺得生活還有些樂趣。

2001年

爺爺在步入古稀之年陸續砍倒了院子裏三棵巨大梧桐,一棵柿子,在春夏之際,鶯啼燕舞之時,偌大的院落卻幹幹淨淨,心也變得淒涼無物起來。

放學後經常會一個人繞小路回家。路上他們討論的課堂題目我總是不懂,也怕回家老媽叫我做飯,他們總是很忙。

某晚上編了個拙劣的借口第一次在外過夜,也是在那個晚上的夜宵攤上與三四個大哥級別的混混稱兄道弟,如今想起,還是後怕,卻是很慶幸在那天的早餐過後,望著早晨明媚的陽光和過往奔波的人群,我最終還是沒選擇做一個墮落的小混混,我想,人生還長。

雖然自卑,但我還不至於去做一個遭人唾棄的人。

與比我高兩頭的前排打過一架,沒有理由。此後整年未交談一句,直到後來文理分科,不再遇見。

一直不曾亦不敢向誰提起,那寫給我情書的女孩,現在都已忘記是怎樣的容顏,情書至今也不知散落何地。

2002年

高考前,每晚看書都發呆,看過的數學題總是毫無印象,英語單詞也背到混亂,所以後來,隻能天天啃些能看懂的漢字,比如曆史,語文,政治等。

高考,在家人的不斷失望中不出意料地失敗,老爸那幾巴掌至今還火辣,他氣得全身發顫的神情至今也令我揮之不去,萬般無奈之後,我選擇了複讀。

玩實況被抓,曠課被抓,改分數被抓,老爸送禮給我換來的靠前座位被人花20塊錢換走,半夜越牆而出和堂弟超古同通宵上網。在無數失望之後,複讀這年,家人開始管我。

數學課上的那一架,至今還後悔那一條板凳沒照他腦門拍去。

高三時暗戀學習成績很好的本班女孩,虛無的生活於是有了念想。隻是在快畢業之時,看清人情世故和庸俗之後,愈加自卑,隨即選擇放棄,歸於平靜。

2003年

高中結束,亦結束了痛苦的四年。

騎壞的幾輛自行車,放學回家走過的路,吃過的路邊小攤,幹淨的試卷,太多失望的眼神,無數心灰意冷的夜晚,還有一群不相知之人,都在那年的盛夏來臨之前,隨著教學樓頂一班人用試卷折成的紙飛機和夜半的淚水平靜而去,多年以來害怕觸碰。

與一直積怨的同學那天在教學樓頂的一架,被他們解釋為學習壓力過大。後來的暑假單挑6,7個初中畢業生想來卻也痛快,一拳打掉一人門牙,又一爪把一人T恤撕下,且戰且退,幸好受的隻是皮外傷。

盼了四年,那出城的車,總算要將我載走。

離開的前晚,卻是矛盾,月圓之夜,無眠,幾度輾轉,幾欲哽咽,但不再淚流,路在遠方,總要走的,多年的壓抑,終於了結。一家人送別之時,臨別幾語,不能自語,黯然心傷。走時多不瀟灑,隔車窗,頻回首,心生淚,同我南下。

大學,亦是另外一種不同生活。那年的9月,我突然變了。

不見古韻的古城,新中國的工業舊鎮,悠閑的民風,老舊的市景,廢棄的工廠,悶熱的氣候,管理鬆散的學院,倒是簡單快樂的日子。

多年之後,那午夜呼啦呼啦的收音機,末代的隨身聽和泛濫的磁帶,還有大一床頭的那本日記,都仿佛在為即將結束的青春佐證。

軍訓時集體唱《軍中綠花》,開始想家。

相識一位不能相知的女孩,卻是三年中唯一愛過的女孩。此後三年的時間,在思念的痛苦和煎熬之外,心卻默默然開始成熟和釋懷,直至現在。

感謝宿命,讓我放得下一切。

校車送老爸走時,一向內斂老爸在車上趴著車窗瘋狂地與我揮手分別,在那涼風蕭瑟的初秋,伴著早晨的清冷,望著老爸愈發遠去的身影,陡然間心痛了,但心也近了。這一幕,在我以後失落的日子裏,時常浮現,心生漣漪,充滿力量,也在這以後,開始懂人事,解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