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鎮距離永州府有著幾百裏路,老馬馱著她們走了兩個時辰,才走出芙蓉鎮。
夜色-降臨,烏雲密布,黑壓壓地籠罩著整個蒼穹。
輕風拂過,山路兩邊蘆葦叢在夜色下張牙舞爪、窸窣作響,仿佛夜鬼出沒,看上去陰森駭人。
惜顏扭頭看了一眼阿碧的臉,心更定了,她相信再猛的鬼見到阿碧這張醜瘋了的臉,都會嚇得鬼哭狼嚎。
在見到阿碧之前,她從不知道原來人還能這樣醜,阿碧的兩眼之間仿佛隔著千山萬水,怎麼拉都沒法把它們拉到一起,鼻子仿佛被人揍了一拳,深深塌進去,闊嘴齙牙眯眯眼……
那樣子,嘖,慘不忍睹!
她爹為了讓她嫁出去,無所不用其極,阿碧就是其中一個武器——用阿碧的醜來襯托她的美。
她如她爹所願成了遠臨鄉鎮有名的大美人,可有什麼用?她還不是一樣嫁不出去。
“阿碧,家裏那麼多馬車,你家老爺我爹為什麼偏偏讓林管家選擇這麼一輛破……馬車。”惜顏環視了一眼屁股下粗糙的車板以及露天毫無遮擋的四周,覺得叫它馬車,都有點侮辱了“馬車”兩個字。
“小姐,老爺說財不外露,怕你半路被人打劫了,所以才叫人跟隔壁的傭戶買了這輛馬車。”
……好吧,她還能說什麼?
後麵遠遠傳來了馬車的軲轆聲和馬蹄聲,她讓阿碧趕緊將馬趕到旁邊讓出主道,過了一會,一輛無比騷包、周邊掛滿白色流蘇的馬車遠遠駛了過來。
馬車速度非常快,仿佛趕著去投胎一般,剛巧路上有一個大水坑,又剛巧惜顏的馬車走到水坑旁邊,於是騷包的馬車從她們身邊飛馳而過時,惜顏和阿碧便被濺起來的汙水濺得滿頭滿臉加滿身。
惜顏瞪著揚長而去的騷包馬車,目光冷厲:“阿碧!”
阿碧左右臂各掛著四個包袱騰空而起,身形快如影子,幾個縱躍之間便飛到了騷包馬車的車頂上,單膝跪下,阿碧小眼睛一眯,掄起拳頭,一拳就朝馬車砸了下去!
“砰!”的一聲巨響,馬車車頂被砸出一個巨坑,坐在馬車裏麵的人聽到聲響抬起頭來,剛好對上阿碧俯低下來的臉——
“鬼啊——”一聲驚呼劃破夜空。
“少爺,你怎麼了?鬼在哪裏?鬼——鬼啊——”
“阿萊快跑!有鬼跟著我們!”
惜顏從袖袋裏掏出一條手絹,不緊不慢地擦著臉,雙眸盯著前麵搖晃疾飛的騷包馬車,紅唇往上一勾:“三……”
“二……”
“一……”
當她口中的“一”一落地,又是一聲巨響!
騷包馬車側翻在地,車門哐的一聲,四分五裂,一個瘦小的身影像西瓜一樣從裏麵滾了出來。
與此同時,一道黑色的人影從馬車車頭騰空而起,動作和速度絲毫不遜色於阿碧,不,正確來說,應該是在阿碧之上。
隻見他動作快速閃電,幾個點縱之間,接住了一個飛出去的白色身影,然後穩穩落在地上。
黑色人影五官隱在夜色中,讓人看不真實,隻是從打扮來看,應該是個身材矯健的小夥子,而他手中抱著的那個白色身影,恰好一道閃電劃過天際,讓惜顏看清楚了他的樣子。
惜顏腦海裏飄過兩個字——驚豔。
沒錯,是驚豔。
她以為她這張臉已經夠絕色的了,沒想到普天之下,竟然還有人長得比她還好看,而且還是一個男人!
白衣男子從黑衣男子懷裏跳下來,上下打量了惜顏一遍,眼神再掃過一旁的阿碧,手中折扇“啪”的一聲打開,不屑道:“最毒婦女心!”
惜顏一怔,有些沒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
為什麼說她心思歹毒,難道就是因為剛才她叫阿碧嚇他們,然後打翻了他們的馬車?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問題,誰叫他們不長眼睛!
白衣男子的話一落地,剛好一道閃電雷鳴在男子上方炸開,白衣男子手一抖,“啪”的一聲,手中的折扇掉在地上。
惜顏見狀嗤笑一聲:“裝逼被雷劈!”
已過立秋,搖什麼折扇?雨天趕路,穿什麼白衣?
可偏生這人將裝逼的戲份發揮到淋漓盡致:一身白衣勝雪,一頭秀發用紅色的緞帶束起,一條三指寬的腰帶紅得滴血,怎一個“騷”字了得?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一般紅色用在男子身上,多少都有些娘氣,可用在眼前的白衣男子身上非但不顯脂粉味,反而有股說不出的翩然俊美。
平安從地上爬起來,滾過去將折扇撿起來遞給蘇世決,帶著顫音低聲道:“少爺,我們還是趕緊走吧,這半夜三更的,又是荒郊野外,誰知道是不是遇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