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2 / 2)

而在這期間,賈環在忠順王府上倒也見過那青年皇子,卻沒再見過那少年。自家的那座小院落,也不曾再被少年光顧過。不過見不著也是好事,想必當日那少年並非針對於他,乃是碰巧路過自家罷了。

十二月初時,和番遠嫁又被千裏押解回京的賈探春,以內敵外患的罪名被朝廷判了淩遲。判決初下之時,賈環並沒有去探視於她,隻是對著趙姨娘的牌位上了一柱香。如此的噩耗臨頭,又沒有確定的脫身之法,想必賈探春如今已經快要崩潰了吧?!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也該叫北靜王他們將人給撈出來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在這一點上,北靜王還是信守諾言的。在端著架子讓賈環三求四請之後,終於在臨刑的前一日,讓人將賈探春換了出來。走出牢門的賈探春是什麼心情,賈環並無意窺探,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三丫,你可知道,今日是個什麼日子?”馬車上,賈環伸手在炭盆上烤著,眼睛盯著那炭上或明或暗的火光不動,卻向身邊一臉上帶斑的女子問道。

這個叫三丫的丫頭,正是從天牢脫身的賈探春。為防止暴露身份,她的臉上不但貼著一塊偌大的胎記,下顎上還有著一塊疤痕,完全看不出這是曾被稱為“玫瑰花”的榮國府三姑娘。自打被換出天牢,她便是這副妝扮,以丫頭的身份留在賈環身邊。

而除了她之外,賈環身邊還多了個趕車的中年把式,看上去老實巴交的,能幹又聽話,有時一天也不說一句話。可是這人呢,就得能透過表象看本質,長得老實也許是真老實,但要看他是對誰老實。這人是北靜王派來的,說是來伺候賈環的起居,但事實上呢?

“什麼日子?”賈探春縮在炭盆的邊上,不怎麼高興地嘟囔一聲,隨即便抱怨道:“這大冷的天的,有什麼事不能等到晌午出太陽了再辦,還非得趕在這陰冷潮濕的大清早,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如今北靜王爺指著你辦事呢,你還到處亂跑,萬一讓王爺找不著了,你可如何交代?”

她出獄已經好幾天了,換了個身份同賈環朝夕相對起來,便敏感地發現了一些端倪。她這個兄弟可是不簡單的,淪落成了個戲子,原該是掉到泥潭裏再也起不來的,可他卻不一樣。不光巴結上了兩位王爺,更是替其中一方坑害另一方,這要是被攤開到太陽底下了……

“今天是娘親的忌日,我帶你去給她上墳。你是不知道,她到臨去的時候,都在念叨你的名字,到了也沒閉上眼睛。我當時便給她許了諾,說是定要帶你去給她上墳的,才算讓她合上了眼。她這輩子不容易,在那府裏把我拉扯大,我自然不能對她食言。是以,便想法子把你帶到她的墳前,等會兒你可得好好給她磕幾個頭,上幾柱香。”

方一聽賈環說娘親的忌日,賈探春下意識地便想問:太太死了?但旋即便反應過來,賈環說的並不是太太王夫人,而是生母趙姨娘。一想起那麼個不說人話,不懂人事,不像人樣的蠢女人,賈探春的心裏便是一陣膈應,然後又是滿腔的不忿與自傷自憐。

她賈探春,榮國府的三姑娘,爭強好勝的小半輩子,如今落得個這樣的下場。隱姓埋名,改頭換麵地活著不說,以往的富貴安逸日子是再也不用想的了,每日裏竟然還得給賈環洗衣、做飯,怎一個“苦”字能堪的。

這些倒也都罷了,都是為了能活著,她相信自個兒總有能熬出頭的一天。可這要去給趙姨娘磕頭上香,卻讓她打心底不願意。那個女人,除了把她生出來,又給過她什麼?什麼好事都沒帶給她過,倒是沒少讓她丟臉難堪,如今又憑什麼讓她去磕頭?!

可她不願意去又能如何呢?到了如今這個境地,她早已經是身不由己的了。

跟隨賈環也有些日子了,她如何看不出賈環並非對自己有多手足情深,當日在天牢裏的那一麵,可騙不了她太久。原她還想不明白,賈環到底是為什麼,今兒卻是知道了。

他,為的就是那個女人。枉費她還感歎過,到底是親兄弟,也心中暗忖定要對他好些,可真相實在叫她難堪啊。可恨她如今全靠著這賈環,竟不敢有絲毫的違逆,隻得忍下這回屈辱了。

賈環抬起眼來,注視著賈探春的變顏變色,嘴角漾起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