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終(2 / 2)

這一日歸期。他是要來帶她走的。然她的魂魄卻是先行離散了。

以命搏命,她果真趕在這日之前生子。這一回,與天相爭,卻是她贏了半步。她寧願魂散六道不得往生輪回,也要留下這一脈存息。其實隻是這六世她修的不夠,下一世,她便會修得與他緣滿。為了這個生命,她是不要下一世了,辛苦修以正果的六世功德,就這般燼了。

“阿彌托佛,施主,老衲真的要帶她走了……”

縱然魂滅,他仍是要將她的屍身送入六道輪回,還一個圓滿。

宣平元年三月,是以藏曆新年正月。

冰山雪嶺嵯峨峭拔,山澗澄澈湛藍的湖泊恰如高穹蒼天之上明綴的碧珠。康巴古道上揚起了一路經幡,十多米高經幡柱奪人注目。轉經的徒眾絡繹不絕,他們一臉虔誠景仰,繞著經柱,轉著走著,默念著心底最深處的祈音。他們會匍匐長跪在主持腳下好幾日,隻為求那一句功德圓滿的祝念。

“頂多德瓦土巴秀。”日已逼近遲暮,大法昭寺的住持以藏言送走最後一位虔徒,揚著慈悲的笑意看向西邊,據說那是涅磐之地,沒有晝夜,沒有****惡念,皆是一派清明。是自己向往卻走不到的地方。

“師傅。”身後的小徒弟操著蹩腳的漢話喚他。他自這位名滿中原的活佛入藏後便伴在他身邊,****夜夜聽他誦念漢經,再將梵經藏經轉譯為漢話。這位主持能言康巴藏言,卻從不念藏經。起初,他總是皺緊額頭從他口中聽著那些渾然聽不懂的語言。再以後,他竟學著他說起了漢話,那是一種很美的語言,清晰緩慢,抑揚頓挫,與主持一般,有一種引人向往的神秘。

小徒弟隨著他一並望去,他知道那是法慧師傅心向的菩提聖域,額眉微蹙,艱澀生硬道:“師傅…那裏…去吧。成佛…桑吉…你…能。”漢語表達不好,即摻雜了藏言。他總是不明白,以師傅的功德,離成佛隻差一步之遙,這一步隻在他的意念而已。(桑吉:藏語“佛”)

“納措覺得法慧可以成桑吉嗎?”法慧淡淡笑著回身看著身側的小身影,發舊的袍衣灌滿了風。

小徒弟忙點了頭,重重的:“能,師傅能的。”

法慧眯了雙眼,若有所思地收了目光,轉經筒搖動的聲音很美,卻美不過人世間那個笑音。納措怎麼會知道,他這六世修為,是由何禁錮著。

“佛告須菩提言,菩薩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這些道理,他何嚐不懂,言之嘖嘖,心神是也向往,無奈總是做不到。

納措聽得法慧又在訟念漢經,尤以這一段,法慧師傅最是常念。他從來以為那話,是師傅訟給自己聽得,要他窮極一生去醒悟修行。卻從不知道,其實師傅是在對他自己說!

“納措,你知我因何做不了桑吉嗎?”他一掌迎空攤開,複又握起,寂寂地笑,“我放不下。我每日每夜凝望著佛祖真身,卻在腦中浮現著一個女人的身影。佛祖拈花,迦葉一笑,她笑得卻比迦葉尊者還要美。”他是要在高山峻嶺之上贖以向佛不忠的惡罪。他即便能走至佛前,卻也不敢抬頭看他釋迦牟尼。他每念一聲無量壽佛便能感應到心底抽離的疼痛,每訟一遍經文,都像刑鞭落及自己身上,火辣辣的燒灼。無奈,受以千萬刑罰,他赫然仰起的雙目,隻有她,隻有她。佛祖之容,都是變做了她。

“女人?!”納措琢磨著這個詞,不由得蹙了眉,“是拉姆嗎?”(藏語:天女)

“不是拉姆,是嘎瑪。”言罷,他微笑了起來,明眸如水,亮若星華。今夜怕是又要將那早已誦念千萬遍的金剛經再從頭念一遍了……

但聞那聲嘎瑪,納措心頭一跳,忙羞得麵紅耳赤,不曾想修行高深莊重持穩的大法師竟也會有兒女性情。隻望著他秋水瞳眸,心底忽地平靜如水。那以後,納措一直記得他當日的目光。

那一雙清眸載滿了愛意,卻無欲。有愛而無欲,放不下卻放了手,這也不是一般人的修為吧。

法慧微笑著轉身,長袍及地,緩緩入堂。鍾響念空,香燒佛念,是時候誦經了……

“世尊!佛說我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

我不作是念,我是離欲阿羅漢。

世尊!我若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

(嘎瑪:藏語,所愛之人。其實一直一直很想寫一章,沒有去過西藏,卻總在憶念中幻想出有個人盤坐在高山上誦經,誦著當地人聽不懂隻有他自己明白的經文。不算是終章,因為故事還沒有結尾。不過喜好悲劇的親們可以於此戛然而止了。我想說的其中一個故事,其實到這裏便是結束了的。當然,喜好完美HE的親,忍一忍,我給大家做個心髒複蘇……)(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