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漸漸停穩,德順齋之前的巷道依是人流不息。
樓明傲掀了車簾,淺淺笑著:“突然想吃他們家的酥餅了。”
駕車的彥慕聞她終於出聲,壓不下的驚喜,忙應了聲下車為她去買。樓明傲望著他的身影轉入樓內,安靜下來,她心裏明白,他不會由著自己就這般獨自離開了。然,她又不會允他陪著自己。總是這般糾雜,她不能再累他。她欠他的,本就是還不清了的。
其實,他該恨自己的,是她的到來,才讓他失去心底思念最深的那個女人。如若她還在,他們會在一起吧,然後,像傳說中美好的故事情節一樣,幸福下去。
彥慕,這一生,你總要找對了人,好好愛。
這是她最後對他的祝福,她的祝福往往很淺,淺得簡單而又縹緲。
風漸起,天空陰霾地似要落下雨來。隻片刻工夫,風襲雲卷後,大顆大顆的雨水砸落。街上的行人忙散了開,巷道終於安靜了下來,隻餘那一頂淺色馬車在雨中靜駐。
彥慕以手擋著冷雨,一手將那包著糕點的香紙捂在胸口,他還買了另幾個味道,皆是她愛吃的。這雨大了,他們當先找個落腳的地方,安穩下來再做打算。一手掀了那簾子,笑著遞了糕點迎上,卻猛然僵住,滿手包紙連著糕點跌了下去。雨勢更大了,順著衣領滑落,紮人的冰寒。
空無一人的廂車,盯得他滿目皆痛。
她還是走了,對自己,是以這種方式。算是最最安靜平和的辦法了吧,是她能想出的最美好的分離。
他就知道她滿腦子裏裝著一出出稀奇古怪的念想,連離別都不肯好好說一聲,至少要說聲“再見”吧,這樣才有機會再次相見。該不是…連再見的希望,她都不願留下。真是狠心的女人,但想起今日宮門之上司徒遠如此痛,他卻也體會了。落寞的笑了,臉上再分不清是淚還是雨,寂寂地轉身,一步步離去,胸口沒來由的成痛,他終以無力支撐跪倒在地,任由淚水潸然而落,心碾成灰。
身後駿馬嘶鳴,那身影由馬上翻滾而下,幾步奔來,跪在他眼前,聲聲喚著他:“公子,公子。”
隔著雨聲,他竟也聽不清蝴蝶的喚聲,隻覺得她言聲連著自己心中那個女人的聲音一並遠去模糊著,是不是這一生再不得相見……
“蝴蝶啊。”他一張口,即由淚水混著雨水填滿,“公子我…又該尋不到她了。”這一次連靜靜觀望著都做不到了,至少要看著她笑過哭過,他才知足。
“公子。”蝴蝶哭了,她一路得信尋來,以為他終和那女人在一起了,卻見他痛成這般。那是個什麼女人,如此狠心,竟能又一次離開,傷她家公子兩次。
那一場雨,落得滿城寂下,冷風躥透人心。
這一場雨後,萬物是該迎春了吧。巷角的冬梅終要敗去,傲然挺立了一整個寒冬,驟雪並未壓沒她的豔麗,寒風將她吹落枝頭,她複又破枝而出。那一股子勁兒頭,從不言敗。然現在,隻春雨澆灌一番,她便要悄然逝去,隨著前一年的冬意一並散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