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不知道這一世林雲深的樣子,才是對他最好的保護。他如今身體虛弱,靈力如同普通道人,再也沒辦法保護林雲深。他要將林雲深送到連他和陳秋靈都不知道的地方去。這世上,再也沒人知道林雲深在哪裏。
隻是依舊心有不舍,他站在大門外,暮色低沉,他看著馬車走遠,落下兩行熱淚來。
第二年的時候,韓秦川身體好了許多,趕往江東白家,求娶白慧端,對白慧端說:“雲弟臨死之前,教我照顧你。你一個女子,無父無母,依靠親人而活,若苦守一世實在辛苦。你跟我走,做韓氏夫人,可避夫妻之實,享夫妻之名。若他年我死,韓家便是你的。你可願意?”
白慧端不言語,隻是一味痛哭,韓秦川道:“他言說,這世上對他好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個。我這個做哥哥的,未盡本分,你肯對他好,我心裏也感念你,願意一生一世供養你。”
半年之後,白慧端嫁往韓家,臨走的時候給白正英磕頭,白正英說:“你其實不必嫁他。他是殺了你未婚夫的人,你嫁過去,外人如何看待我們白家?”
白慧端麵色無波,道:“當年若不是伯父無情,趕走了他,我又怎麼會嫁給殺夫仇人。”
白正英駭然:“你這是恨我。”
白正英送白慧端出門,眼眶泛淚說:“你同那人一樣,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白慧端聽他如此說,竟然笑了。馬車漸漸遠去,白正英回到家裏,看到案上一封信,留信者是白隱,脫了儒服,做道士去了。
白氏長公子做了散道,聞者無不震驚。白衝之出山,回到了白家。白正英道:“當日一時心軟,招了林雲深到家裏,沒想到竟招來了一頭狼,竊了我最愛的兒子。”
白衝之看著地宮裏躺著的林雲深的肉身,歎息了一聲,說:“可他也救了白隱的性命,並為此而死。我們白家也欠他一份情,都是命,該還的。世事皆都是命中注定,哥哥也不必太傷心了。”
“他去做道,能做什麼,難道也跟著這個林雲深一起,去做妖道?”
“他既然信中說會做善事,不做惡,他的為人,哥哥難道還不清楚,要相信他。”白衝之說:“依我猜,他是為林雲深集聚功德去了。”
白隱四海為家,風餐露宿,捉妖除怪十年,行善無數,林雲深十年之後能醒,焉知不是他的功德。
十年之後,韓秦川與白慧端終於有了第一個孩子。塢城陳氏得助於長洲韓氏的扶持,本已經衰微的聲勢漸漸上來,終於不再是四大玄門中最弱的一個。十年過後,這世上似乎早就沒人記得林雲深,好像這世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十年之後,奉命守護林雲深的人離開了他,趕回長洲,將林雲深醒來的消息告訴了韓秦川。韓秦川眼中淚光閃爍,籲了一口氣,坐在小時候林雲深常坐的那個屋簷上,看著整個長洲城。
然後重生的林雲深,用長庚劍殺了一隻蠆,血腥沾染到長庚劍上,喚醒了劍靈。封存了太久的怨恨被血腥氣迷惑,一時失了心智,屠殺了一整個村子。
這世上因果循環,從未停止。該來的總會來,該去的總會去。而林雲深本人躺在白家冰冷的地宮裏,靠著那一絲魂魄等著,等著他的魂魄歸身。他的麵容還是二十多歲的樣子,栩栩如生,一點也沒老,一點也沒變,依然容貌清豔,叫人動心。那長而柔軟的睫毛微微抖動,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