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歌的師父坐化了。
他看著盤腿閉目端然坐著,麵色卻並不安詳的老和尚,再次伸出食指放在他鼻下,確認這老和尚是真的走了。
喬歌6歲被送上山,進了這個加上他師父,並方丈和三個師哥,一共才5個人的小寺廟當了個小和尚,到16歲被趕下山,渾渾噩噩被家裏丟去上了高中,考了個大專,又被調配專業上了個法律係,三年大學下來,對學校的印象也就隻剩下教學樓和寢室。畢業之後,不想回家,隨便進了個電商公司當了一個小客服,工作1年。這是自他下山8年來第一次回來,一回來便被師兄帶到了廂房中,他說師父時日無多,想要見見他。
“你打算怎麼辦?”喬歌問他師哥。
“我要去找大師兄。”玄慈拍開喬歌扯著師父衣角的爪子,輕聲道:“方丈,二師兄,師父都去了,大師兄也…承天寺如今就隻剩我們了…”他沒說下去,低低歎了口氣,給師父整理衣袍。
喬歌知道他在傷心,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到現在他還恍惚著。
他坐的和師父近,覺得有些靠不住,又有些沒力氣,就把頭靠在了他圓寂了的師父肩上。
玄慈動作頓了頓,抬起眼看他小師弟,被他滿眼滿麵的淚嚇了一跳,又有些心酸,抬手替他拭了淚,道:“別怕,師兄還在呢。”
“我不怕。”喬歌說:“要是你們都去了,我就去找你們。”
玄慈嚇了一跳,又有些哭笑不得,看著頭靠在師父肩上,滿目茫然,卻睜著眼直直看著他的青年,像小時候那樣彈他額頭:“別鬧,忘記師父的話了嗎?”
戒言和尚是見到喬歌,並且和喬歌說了幾句話之後才圓寂的。
喬歌覺得他師父在扯淡。
什麼善待蒼生,什麼濟世救生,什麼天道責任,與他何幹呢?唯一聽懂的,隻有他師父最後看著他,然後像是寵溺又像是無奈的笑了一笑,說:“罷了,你便好好活著修行就是。”言罷,也不知道他輕聲低喃幾句什麼,玄慈卻麵色大變的喊了一句“師父,不可——!”然而,話未落,戒言便一臉痛苦的垂下了頭,再也未曾動彈過。
喬歌茫然的喊了好幾聲師父,卻聽不到一點回應。玄慈說師父這是圓寂了。
“起來”玄慈拉正喬歌的身子,道:“別靠著師父了。”
“師兄,師父最後那樣是因為我嗎?”
玄慈拉著喬歌站起來,目視闔目的老和尚,輕輕搖頭:“不關你的事。師父他……”玄慈有些說不出口,半晌才接著道“這事,他總算是對我們好了一次。”
像所有那些為了家國大義犧牲家庭犧牲妻兒子女的英雄一樣,於大義上的好人,於家庭可能並不算合格的家長。
玄慈進寺的時候年歲不算小,已經12歲,對很多人和事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承天寺的古怪他一點一滴看在眼裏,卻不問不說,長期閉關的方丈,總是出外化緣的大師兄二師兄,以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