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倒底是有個賊心，沒了賊膽子？”江若痕空落落的，半分譏笑，半分的淩意，讓在簾子後麵稍有猶豫的慕嫣春一震。
“我憑什麼沒有膽子？”慕嫣春一把扯下來長長的帳簾，就這麼，一間鬥室，頃刻之間，再無遮擋。
江若痕露出浴盆的臉猛然轉了過來，那掛著水珠的麵容和脖勁當真讓慕嫣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再過來，就是找死。”一道劍氣襲來，慕嫣春向下低了低眼色，隻見那劍尖分明隻離自己的喉嚨差了分毫，並且，從劍尖之上，掛著的水滴，正一下一下地向著慕嫣春的前胸滴著：“你……有本事，洗澡還帶著劍？”
江若痕不語微低著下巴，那濕濕的頭發下麵，一雙細長的眼睛，分明寒得可以。
“我在問你一次，你知道你是誰嗎？”慕嫣春也收了笑，再沒有嘻笑的神色，她在認認真真的問著他的問題。
“江若痕……剛才那兩隻妖精親口說的。”江若痕隨口便答。
慕嫣春轉而冷冷一笑，明明是少女之身，這一笑，帶著苦，分明滄桑得可以：“哪有人像你這樣，忘了別人倒也罷了，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也不見你慌……”
“慌什麼？人生在世，或生或死，是誰又會怎麼樣？名字隻是一個稱喂，吃了睡了，才是有了自己活著的知覺。”
“那你曾經擁有的，極力相討的，都不管不顧了？”慕嫣春的聲音在顫抖，他知道他現在所說的話，完完全全是出一個殘缺不全的靈魂所發出的，可為何，她依舊還是聽得那麼傷：“這幾天來，你不懂不知，每天呆呆癡癡，是我在你的身邊侍衣侍吃。可你呢，這一醒來，依舊願意一個人，什麼都不理，還想殺我？”慕嫣春大大的眼睛裏，流了淚，劃過她秀麗的臉龐，看了讓人心疼。
江若痕舉著他的騰煞劍，看著她。不知此時的他在想著什麼，他的品性，他的才氣，他說話的聲音，他的容貌，什麼都沒有變。隻是她不懂，為什麼少了這一魂一魄，他卻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江若痕沉默了良久，有些事他想破頭也是壓根不會知道的。可他卻偏偏替自己的心問了她一句：“你究竟為何要纏著我？你這樣闖進來，除了讓我覺得可惡，想不出還有些別的。”
慕嫣春笑了笑，將喉前的劍尖移到了一點。從容的低下了頭，從腰間，竟把那乾坤袋翻弄了出來，掏了掏，拉起了一個金帛樣的東西。抬手，金帛展開，亮在了江若痕的眼前：“還認識字嗎？”
江若痕皺著眉，看著她。到底還是不認識了，眼神之中的迷茫，分明比不知自己的是誰還要慌亂。
慕嫣春長吸一口氣：“那好，這東西我不留著，以後你都可以拿我，我管你要問誰，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學，都可以證明。”
“上麵寫得什麼？”江若痕問道。
“今為璃月國護國大將軍江若痕與璃月國禦用廚忍受林莫夕連理之日，從此願二人永結同心，甘苦與共，相濡以沫，不離不棄。文鑒在此，天地共證。”慕嫣春完完全全是背下來的，這張金帛，竟成了如今支撐著她的力量，她看了無數次，念了無數次，那不曾被她珍惜的新婚之夜，她竟悔了千遍萬遍。
慕嫣春走近了他的身邊，低頭，看著他的臉，他****修長的身體，水中，他當真是一絲未掛：“若痕，我過份嗎？你現在魂魄不全了，白硯冰與斂焰、月溪風在尋找破解幽冥劍被困著的你的一魂一魄。他們說，不一定能成功，若失敗了，也許你這一世，當真要結束了。可我呢？”
慕嫣春用手背抹了下眼角，那淚滴，早已在水中垂成了水花，她偏偏還要強撐著自己沒有哭。她柔軟卻冰涼的手扶在了他的臉頰上，他的臉龐還是那樣的好看，一如初見時的心動砰然。慕嫣春被悲傷嗆啞了嗓子，卻把這一句，說得分外深長：“我想為你生個孩子……”
江若痕手中的臉落了地，一聲清脆的響，震蕩著整個小室。她放下了少女的一切靦腆，輕輕吻向了他額中，那分外醒目的真冥魔族的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