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高的讀書人不屑於幸臣的名號,但頂著幸臣的名號卻可以住進黃金屋,擁攬顏如玉,端坐於車馬簇中,這才是他奮鬥的目標,他找到了那條捷徑,並到達了心中的目標,善!如果先帝能活一萬歲,肖知善情願頂著幸臣的名號終老。
‘幸臣!’肖知善喃喃的念著,從書桌前站起來,雙手攏在身後,慢慢走出書房。
書房的對麵是臨時休息的臥室,中間夾著一條甬道,甬道的盡頭是一麵漆畫屏風,繞過屏風左側的一扇小門,那是會客的正廳,這三間屋子組成肖知善的書房,從外表看及其簡單,青磚台基,柏木梁柱,青灰色的園瓦,沒有雕刻的窗欞門扉,處處都透著樸素,外麵有用竹枝細木做成的籬笆,就像是個普通的農家院落,安靜的守在一座矮山下。
作為宣宗皇帝的幸臣,肖知善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成為權傾天下的重臣,他讀過書,知道幸臣最好的結局就是帶著一座金山全身而退,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肖知善開始籌備日後的生活,他在矮山下買了一塊土地,準備興建一座宅院,而書房就是規劃中的一部分,並且是最早動工的。
然而宣宗皇帝卻突然駕崩,臨終前將他推入了托孤重臣的行列,這是一個重任,是個能進不能退的重任,看著榮王宋昱陷入流言的中傷中。肖知善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等到托孤重臣之間的爭鬥結束,最後一位勝出的人將把他捏死在手裏,但作為一名幸臣,失去了皇帝的庇護,他連一點自衛的能力都沒有。
於是,肖知善一頭紮進了政事堂裏,殫精竭慮的處理著國家大事,警惕著其他幾位托孤重臣之間的爭鬥,小心的培植著黨羽,因為沒有心思操持已經動工的宅院,這間書房修建的既簡單又樸素,這不是他的本意,但卻似乎讓他的名聲得到了轉變。
緊接著,胡人的入侵給了他機會,當太後含著眼淚,咬著牙齒送走年幼的公主,肖知善找到了自己的盟友。
書房外麵,一條溪水穿過竹枝細木做的籬笆,在翠竹叢中蜿蜒流淌,溪水寬不及尺,是在遠處用三座水車逐級提高後,引入書房外的,溪水底下,鋪滿色彩斑斕的雨花石,每隔月餘,都有侍女將雨花石撈出,清洗掉上麵的青苔,然後按照原來的圖案擺放回去。
盡管溪水可以一躍而過,但巧手的工匠還是每隔五步就修建一座小橋,小橋形態各異,在短短的尺許見方中,將南方的靈秀,北方的粗獷表現的淋漓盡致,溪水在小橋下,雨花石間流淌,流過書房前方的一片花叢,繞過幾棵勁鬆組成的樹林,從另一側的籬笆下流出,最終彙入山腳下的湖泊裏。
在肖知善最初的規劃中,書房外並沒有這條溪水,但當他擊敗所有的對手之後,原先所有的規劃都被忠於他的心腹所推翻,因為那不符合他的身份,他已經是托孤重臣,太師,宰相了,隻有這間書房被保留,作為一段艱辛歲月的見證,但在那些忠於他的心腹口中,這間書房卻成了太師清廉,簡樸的明證。
籬笆外十步遠的地方,曾是一片無法灌溉的旱地,在肖知善最初的規劃中,那裏是整座宅院的主體,但現在卻被一片稀疏的樹林取代,樹林裏的樹高低粗細各不相同,但卻整齊有序的排列在書房前,像是等待檢閱的士兵,又像是臣服在君王腳下的仆從,每一顆樹都間隔十步,這些樹或者來自南方的某個園林,或者來自無人涉足的深山,或者造型優美,或者名貴稀有,每棵樹下,都有一塊橫躺著的石牌,上麵寫著某位朝廷大臣的名姓。
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國之棟梁,或者雄踞京城,威風八麵,或者分處九州,作威作福,但都曾為這座宅院的修建嘔心瀝血,立下汗馬之功,於是,這座宅院突破原有的規劃,如同風就長的怪胎,以書房為中心,向四麵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