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讓你改變了想法?”我問。
“美知出現,他們要結婚,她要把夏海從我身邊搶走,我不能坐視不理。”
我驚愕地望著她。她看似不希望夏海得到幸福。
“我把他父親的死訊告訴夏海,我知道這會轉移他的注意力,如果他能將婚事拖一拖,也許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我沒想到的是,他的反應竟如此激烈,他不顧朋友的反對在惡劣的天氣去潛水險些送命,他說那隻是意外,但是我根本不相信。本身潛到那麼深的去處,已經超出了正常人的極限。在這之前,不管多危險的運動,我都對他很放心,我知道他不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孩子。”
“那時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一聲不響地離開了,離開了我,他到中國來,我沒有任何他的消息,他有意躲著我,所以我也隻好跟了來。”
“我不用跟著他,也知道他去了哪裏。他對父親的全部記憶便是你們一起生活的一年的時光。他對那段時光有著近乎偏激的執念,他覺得那是一切的,是他所有痛苦和快樂的根源。他是來尋找一個理由的,一個能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如果他能夠找回自己,能像從前那樣快樂的生活,我對一切都可以不予追究,畢竟,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他能幸福。”
“然後,讓我沒想到的,在這一切的原點,他遇到了你,一個跟他有著同樣遭遇並且之間有著數不清羈絆的人。他幾乎馬上對你卸下偽裝產生親切感,因為你是與那個在他心中已經永遠消失掉的美好世界唯一還有關聯的人,你像一個從他的夢中走出來的人,他的悲傷,他的期許你都懂得,並且隻有你能懂。”
這些話,它們像一根根利刺,一直紮到我的心裏。
“你不用”我很想說幾句漂亮話,卻被一陣劇烈的心痛阻住了話語。
“他很年輕,他還是個孩子。那時他與美知愛的死去活來,到頭來分手時眼睛甚至都沒有眨一下。你覺得你江心嶼你可以在他心中占據多長時間的位置?”
七月炙熱的陽光下,我的冷汗沿著額角一滴一滴流下來。
“夏海已經得到美國一個學院研究項目的邀請,千載難逢的機會,結果他不假思索地拒絕,他堅持要留在你的身邊,他說對你心有愧疚。江心嶼,我的夏海,他真的應該對你心懷愧疚嗎?”
“他真的愛你嗎?還是他想還債。他被自己的感覺蒙蔽了而已,他有一天終會醒來,這隻是時間問題,然後他會覺得這一切荒唐無比。”婦人冷笑道。
“江心嶼,你曾經親口對我說過,如果你真的成為他的障礙,你自然會選擇離開。這是你說過的,沒錯吧!”
是啊,我確實這樣說過。那時,我覺得這是猶如銅牆鐵壁一般堅固的愛。
是這樣嗎?夏海?你真的是在貪戀那份早已遠逝的家的溫暖,才牽住我的手,好牢牢抓住與過往時光的最後一絲聯係嗎?那些共同的傷痛,我曾以為是維係我們之間關係的紐帶,現在看來,它們不過是些纏繞在我們身上的有毒的藤蔓嗎?
這是你不肯開口說愛我的原因嗎?這是之所以你總會問我是否還記得從前的事的根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