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死生契闊(1 / 3)

職場裏的每個人都是最好的表演者,隻可惜沒有人給他們一年一度去頒發小金人。暴力事件之後,首先是總經理的態度來了個華麗麗的大扭轉,繼而是徐語,他像刺刀一樣狠狠戳中我的心的那句話的餘韻都還沒有消散,現如今跟我談起工作來卻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我配合著他們的步調,處處小心,生怕露出馬腳來。已經不再是職場新人,更不是曾經那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輕少婦,沒有人會原諒或者寬容我,我必須學習承受這一切。

我開始想念夏海和他的世界。

斷斷續續地聯係著,在網絡的虛擬世界中。知道他忙著期末考,他為樂隊譜了新曲子興致勃勃地彈奏給我聽,他還在不停地進修中文,想要開始讀中文版的《紅樓夢》,可是才看了不到十頁,就完全放棄了。

“怎麼會這樣?完全看不懂。”夏海說,看起來既不沮喪,也不焦急。他整個人就像潺潺的溪水那樣緩慢地流動著,不疾不徐。

“別穿的太單薄。”我囑咐他。

這些生活中細碎的事情,反而讓人覺得踏實。隻是一起聚餐之後就再沒有麵對麵地交談過。保持這樣安全的距離來讓自己安心,有時連我也覺得自己很卑鄙。我對他是怎樣的感情,我真的自己也搞不清楚。唯一確定的是這種感覺從未有過,這正是使人擔心的重要原因。可不可以就這樣一直模糊下去,讓時間給我們每一個人一個交待呢?我有這樣的想法讓我自己也吃了一驚。

我跟夏海,我們之間有太多太多無法逾越的鴻溝,我們仿佛正在朝著不同的時間軸朝著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距離將會越來越遠。我有我的生存目的,他有他的人生目標,不論因為什麼原因產生了交集,結果都不容樂觀。也許他還處在那個喜歡曖昧不明,一切都是越朦朧越有趣的年齡段上。但是江心嶼,你都在做些什麼?

會自責是因為我還清醒,我會一直保持清醒,也許我是兩人之中唯一清醒的那個人。

種種糾結,都因為那天午夜的一個電話被打破。

看到來電顯示在裏麵司機老王的名字,立刻魂飛魄散。在按下接聽鍵的十分之一秒內,我的腦中閃過多少種血腥的畫麵連我自己都數不清。交通事故?飛機?汽車?害怕接到深夜電話,多半不是好事。母親、藤木澈,那樣悲慘的消息都是在夜半傳來。那些在郊外別墅區內踽踽獨行地夜晚,手中握著手機,期望它隨時響起,但是又不願它響起的矛盾心情一下子複現。瞬間產生的恐懼讓我的右手神經質地抖著。接吧!這是我的事,我的責任,不能逃避。

按了兩下才接通。

“江小姐,我是老王。”他的聲音似乎沒有太大的慌亂,背景很嘈雜。“陳總急性胃出血住院了,醫生說馬上手術,讓家屬來簽字。”

我跌坐在地上,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收拾物品準備出門的過程中,情緒還是慢慢平靜下來。沒事的,不是事故,這樣對自己說。感覺自己已經再也無法承受任何人的失去。抹了一把已經流落臉龐的眼淚,右手的顫抖仍然沒有消失,隨手招了一輛出租車,朝醫院的方向飛奔而起。

“師傅,麻煩開快點!我先生要手術!”語無倫次地,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向陌生人說這些,隻是感覺一定要說出來才行。司機詫異地看看我,大概在奇怪為什麼先生手術,太太卻不在身邊。

老王在醫院的大門外等候,他旁邊的垃圾桶上麵滿是煙頭,嘴裏還叼著一根,看見我趕緊熄掉,三步並兩步地迎上來。我跑上樓梯時太急,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老王趕忙扶住我的胳膊。

“我沒事。他怎麼樣。”我一邊問一邊疾走。

“陳總正在搶救!大概一小時前他給我打電話,昏迷之前讓我不要告訴你,說你半夜接到電話準會嚇得不輕。可是手術簽字我覺得由我來簽不合適。要是給陳總姑姑陳老太太打電話,這當兒恐怕也來不及了。真是對不起。”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一切都沒關係。剛剛聽到的那一席話已經讓我心如刀割,即便在生死關頭,他考慮的仍然是我的感受。

“跟病人是什麼關係?”值班醫生很年輕,麵無表情劈頭蓋臉地問我。

“我是他太太。”

“他的情況需要馬上手術。病人身體有沒有其他問題,有沒有其他病史?”

“幾年前曾經因為胃出血住院治療過。”我簡單回答。

醫生這時終於抬起頭認真地打量我。“你是他太太?”

“怎麼,不像嗎?我沒有帶結婚證,醫生。”我沒好氣。

“病人昏迷之前還在大量飲酒,既然以前發生過胃出血現象,家人就應該嚴格限製他的飲食。他現在情況危急,做手術是唯一辦法了,但是手術仍然風險不小,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我當然沒有指望醫生有什麼好態度。這不是發飆也不是痛哭流涕手足無措的時候,我坐在醫生辦公室門口的長椅上啃了半分鍾的指甲。LJ被救護車就近送到這家醫院,這裏很明顯各方麵的條件都不如大醫院,但是搶救的時間同樣寶貴。我衡量著利弊,最終對那位趾高氣揚的醫生說:“醫生,我們要轉院。”

給張琦打電話,問他有沒有相熟的醫生,如今大醫院都人滿為患,張琦說會盡快想辦法;問了老王,他這許多年跟著LJ東奔西跑,人脈也都不在本市。玫紅呢?老王打了玫紅的電話,沒有人接聽,他朝我搖搖頭。我在空無一人的醫院走廊中走來走去,如果此時拿出W集團的名片能有用的話,那麼LJ多年的辛勞是不是也沒有白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