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四年,揚州

一間普通的宅子裏走出了一位清俊但略顯單薄的年輕男子,仔細看,也就十六七歲吧。

“少爺,您去祭奠先夫人,您也帶上老奴啊。”院子內匆匆追出來了一個身著藍布衣的老年女子,但看她腳步穩健,走路有風便知,這位是位會武的嬤嬤。

綿憶笑道:“佟小媽媽,若是連你也出來了,夫人定會不高興的。”

“不高興便不高興吧,反正她看見老奴就沒有高興過。”

綿憶想想也是,反正從今往後,這府是他做主了,也就不怕嬤嬤被他阿瑪訓斥了,遂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快去快回吧。”

小廝趕來了馬車,一主一仆便上了車。

此時已是春天,萬物複蘇,便是風中都有股春天的氣息,滌蕩人心。

很快的,馬車便來到了城郊。

三人在一座孤零零的墳頭前站定,隻見墳頭的石碑上簡單的刻著幾個字“母欣榮之墓”——這是一個衣冠塚。

墳頭雖看看著簡簡單單,但周圍幹淨,即便在野草瘋長的春天,也不見雜草叢生,可見經常有人過來打掃祭奠。

小廝提了籃子過來,在墳頭擺上了幾種點心果子,又拿出了墊子在綿憶的麵前放下了。

綿憶在墊子上跪下,對另外兩個人說道:“你們自己去轉會兒,我跟額娘說會兒話。”

“是。少爺,我們就在這附近,您有什麼吩咐,直接喊一聲,小的們能聽到。”小廝答道。

綿憶點點頭,佟媽媽與小廝就走開了些,把這裏讓給了他們母子倆。

綿憶癡癡的跪了一會兒後說道:“額娘,昨晚兒子又夢到您了,不過,這一次和往常不一樣,這一次額娘陪兒子讀書寫字,不是在揚州,而是在京城。那裏有皇上,皇上是一個十分慈祥的老人。有阿瑪,不過阿瑪很早就得病去了,去之前,皇上還封了他為榮親王,之後,兒子襲爵,為郡王。額娘,您說好笑吧?明明阿瑪還活得好好的,兒子卻做了這樣的夢,是不是太過大逆不道了?”

“額娘,兒子的婚期已近,但對未來卻覺得甚是迷惘。從小,阿瑪便教兒子好好念書,長大了完成了額娘的遺願,入朝為官,封侯拜相。可是您不知道,外祖父他老人家孤苦伶仃的死在了新疆。不過,新疆如今已經大大的變了樣,屯田墾荒有了成效,已經結束了從前“南糧北運”的局麵。”

“額娘,說這麼多,兒子無非是想說,兒子不想去科舉了,一是兒子的身子不大好,二是兒子對官場實在沒有什麼興趣,反倒是對我們家的製傘廠興趣濃厚。兒子覺得傘這東西太大了,平日裏帶著不方便,若是能夠可大可小就好了。”

“哦,扯遠了,兒子真正想說的是,給兒子生命的是額娘,所以,兒子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必不會委屈了用自己的命換兒子生的親娘。”

說著綿憶對著欣榮的墳一連磕了好幾個頭,對額娘,他心中有內疚,有感激,且母子天性,本就割舍不斷。

綿憶在墳前又跪了一會兒後,便起了身。

佟小媽媽看他起身了,便走了過來說道:“少爺,老奴也想跟先夫人說會話呢。”

綿憶點頭,如往常那般走開了。

佟小媽媽立即就跪下了,朝著欣榮興奮的說道:“夫人,老奴又有好消息要告訴您啦!您知道吧,如今,小少爺已經成了製傘廠的大東家了。這還得多謝那個小燕子呢。我們的傘向來以美觀,實用,價格公道而著稱。

誰知道那日小燕子居然突發奇想的跑去賣起了扇子,可不得了啦,她見有人喜歡,生生的將價格翻了幾翻,賣給了一個小娘子。小娘子回府裏一說,她家相公就找來了,小燕子振振有詞,堅決不承認錯誤,說這就是做生意,原本那小娘子的夫君就是個暴脾氣,這下子就無疑於捅了馬蜂窩,好家夥,不但砸了咱們賣傘的鋪子,還把小燕子抓起來了。”

“您是不知道啊,這個小娘子的公爹是誰啊?他就是管理整個市場的戴大人啊。這戴大人也不囉嗦,查明了事情,以擾亂市場的罪名將小燕子抓進去了。您是知道的,這小燕子沒誠信也不是頭一遭了,不然怎麼進宮做了格格呢?可是她一出啊壞了我們鋪子的名聲,那些大主顧們紛紛退了我們的訂單,如此,我們鋪子的貨便壓在了倉庫,貨動不了銀子也動不了。哦,還罰小燕子交了1000兩的罰金,不然的話,我們現在都已經換了個新宅子住了。”

“算了,這個也不說了,蕭大爺他沒辦法,隻能往外地去想些辦法,這都走了兩三個月還沒回來呢,可見人家的市麵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插進去的。就在這個困頓的時候,布莊的陳老板,就是祖祖輩輩都揚州人的那個大老板,陳老板說了,隻要我們家小少爺與他家大姐兒聯姻,且小少爺要成為當家人,他就能幫著咱們府上破了這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