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屏上繡著的重瓣牡丹吐著嫩黃的花蕊,粉白粉紅的花瓣旁邊的蝴蝶翅膀似乎在扇動著,將滿園香氣送到人的鼻尖。魏良娣的頭發上也插著重瓣牡丹的華勝,顯得她雍容華貴,氣度非凡,她正垂著眼睛看著手裏的一串檀香珠子,一粒粒的撚了過去,厚重的紫檀木在她潔白的指間擦了過去,留下一點點淡淡的香飄蕩在屋子裏。
琿阿若站在那間屋子裏頭,突然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早些日子遇到的那個言笑晏晏的魏良娣不見了,現在這靠著錦屏坐在軟榻上的魏良娣隻有著原先的殼子,裏邊卻早換了一個芯子。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魏良娣的聲音幽幽的響起,帶著不滿和威嚴,這讓琿阿若心頭的不滿突然又被挑了起來。自己是進宮來做綿福的,是要做皇孫的第一個女人,可那皇孫殿下卻不願意和她同床共枕,而皇孫的母親卻找了她來挑鼻子挑眼的問話,這也真真是欺人太甚,難道就欺負大司馬家沒人不成?
“回良娣娘娘,昨晚是怎麼一回事情,您該先去問了皇孫殿下再來問我。”琿阿若年輕的臉龐上有著薄薄的怒意:“是他自己跑去了那內侍薛清的房間歇息,也不願意留在內室。皇孫殿下人都不在,我還留在那裏做什麼?”
魏良娣聽了這話,心中吃了一驚,去了薛清那房間歇息?睿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難道他和薛清……不,不可能是這樣!魏良娣猛的站直了身子,她看向琿阿若,眼中帶有一絲狐疑:“昨晚,你可和皇孫殿下說清楚了?”
聽到這句話兒,琿阿若低下頭,臉上立刻飛起了兩片紅暈,說清楚?自己還要說得如何清楚——時辰不早了,皇孫殿下早日安歇罷——未必還要自己將他拉到床上去不成?好歹自己也是一個大家閨秀,怎麼能學那些不要臉的舉止言行!
見了琿阿若這般情狀,魏良娣心裏有了幾分計較,該是睿兒沒有動那男女之事的心思罷!她的手指輕輕的敲了敲小幾的麵子,修剪得圓潤的指甲蓋子閃著淡淡的珍珠色澤來,沉思片刻,轉了轉眼睛,魏良娣向琿阿若招了招手:“你且過來,我和你說些私心話。”
琿阿若貼耳過去,魏良娣小聲交代了一些話,就見琿阿若的臉色越來越紅,最後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般,完全沒有了方才那種潑辣的模樣。她抬頭望著魏良娣,細聲細氣的說:“良娣娘娘,這……不妥罷?”
魏良娣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有什麼不妥?你便照我教的法子去做便是。那東西我幫你預備著,下午你過來取。”
一整天,赫連睿都覺得非常開心,慕媛今日似乎對他比往日要親密些,笑容也非常的甜美,有時會偷偷看他一眼,又飛快的轉開視線,假裝根本沒有看他,隻是靜靜的在那裏為他研墨,可是嘴角浮現的微笑卻還是泄露她的情緒,赫連睿也不揭破她,看著她那疏淡的笑容,他的心裏也愉快得很。
晚上和慕媛在書房裏對弈了一回,兩人都是初學弈棋,慕媛很聰明,她的棋力在短短的時間內便有了不少的長進,連下三盤,都將赫連睿殺得丟盔棄甲,狼狽而逃。赫連睿放下棋子,笑著看了慕媛一眼:“媛兒,你為什麼要生得這麼聰明,這樣便顯得我笨拙不堪了。”
慕媛嘴角含笑,低著頭道:“皇孫殿下若是想要贏我,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是多花些時間練習,第二種是叫我故意讓著殿下,不知殿下想要哪一種?”
赫連睿伸出手在她額頭上輕輕彈了一指:“第一種可能沒有用處,第二種我不想用,所以還是繼續讓你贏棋罷。”
“所謂勤能補拙,皇孫殿下可不要放棄。”慕媛抿著嘴兒笑了下,將那散落的棋子收了起來,姑姑那時候叮囑自己不要肆意妄為的說話,可是在東宮和赫連睿相處久了,這才發現其實並沒有這麼多講究。赫連睿對她很是寬容,甚至還對她稱呼他“皇孫殿下”很不滿意。“在人前你叫我殿下不打緊,隻有我們兩人時,你便可以喊我的名字,老是喊皇孫殿下,聽著怪不舒服的。”
“是,皇孫殿下。”慕媛笑著行了一禮,翩然而去,將赫連睿氣得坐在那裏瞪眼看著她盈盈的背影,好半日說不出話來。
昨日是赫連睿的生辰,按著理兒他該和那位琿綿福歡好,這樣才表示他已成年,本來以為他昨晚該是錦帳飄香,春色無比,卻沒想到他竟然在薛清屋子裏歇息下了,這真是讓慕媛異常意外。
似乎是一個夢,昨晚自己一想到皇孫殿□邊睡著一個女人便覺得有些難過,總覺得以後赫連睿和自己便不會這樣親密了。和赫連睿接觸了這麼久,她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生命裏一個很重要的人,一想著要和他疏遠,就像被誰奪走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般,慕媛忍不住小聲的哭了起來。
可沒多久,就聽到窗戶邊上有人小聲的喊著她的名字,像是赫連睿的聲音。她停住哭泣仔細聽著,果然是赫連睿,一種酸甜交織的感覺立刻充斥了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赫連睿竟然在這個晚上在她窗子外邊站著,他沒有拋棄她,他還站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