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媛足足病了三日,這幾日裏她都是處於半夢半醒之間,似乎看到了很久沒有看到過的親人,也看到了姑姑慕昭儀在自己床前憐惜的看著自己,她聽到赫連睿的怒吼聲,還聽到有女子的聲音在自己床頭嚶嚶哭泣。她覺得自己像在做夢,有好像不是,既真實又虛幻。
她能感覺到有人用勺子一點點的喂著她吃東西,她想張開嘴,可是沒有半分力氣,所以隻有一丁點東西流進了自己的嘴巴,更多的順著嘴角流了出來,她感覺仿佛有一條小蛇蜿蜒著爬向自己的脖子,幸運的是很快有人拿帕子將那些汁液擦得幹幹淨淨。
等到慕媛能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床頭有兩個宮女坐在那裏打盹,燈光不是很暗,她能看得清楚,一個是住在旁邊屋子裏的藍靈,還有一個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個人——李嫣。
她怎麼會在這裏?慕媛呆呆的看著李嫣低垂的眉眼,她那眉眼被油燈照著有些模糊,可與自己記憶裏的李嫣重疊在一起便覺得很清晰。慕媛仿佛回到了宮奴所裏那個時候,李嫣幫著玉芬姑姑奪自己的簪子,一把將自己推翻在地,還看著她的臉發出一陣冷笑。
聽到床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藍靈驚喜的站了起來,眼睛盯著慕媛的眼睛裏充滿了激動:“慕媛,你醒了?”
李嫣被藍靈的聲音驚起,她圍攏過來看著慕媛圓溜溜的眼睛,欣喜道:“慕媛,你終於醒來了!”
“叫我慕春衣。”慕媛吸了一口氣,冷冷的說。
李嫣低下眉毛,似乎很受傷,但依然還是恭順的應道:“是,慕春衣,我這就去告訴皇孫殿下你醒來了。”說罷她轉身離去,高挑纖細的身子被燈光照著投在牆上,顯得更是高挑,不住的在搖晃著。
藍靈在旁邊看著很是奇怪,慕媛從來便不要她們喊她的品級,總是笑嘻嘻的說:“喊我阿媛便是了,我們都是好姐妹,這裏可沒有什麼慕春衣。”可她們終究不敢唐突,還是直接喊了她的名字。可為何慕媛卻要針對李嫣,讓她喊慕春衣呢?
就在她想著的時候,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被人大力的推開了,赫連睿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隻穿著中衣,外邊披著一件大氅,嘴裏不住的喘著氣,似乎還能看到那白色的霧氣在他臉前環繞。
“媛兒!”當他見到慕媛靜靜的坐在床上看著他的時候,赫連睿心裏一激動,拔足就奔了過來,藍靈乖巧,趕緊從床頭站了起來,避開到一旁,將最好的位置讓給了赫連睿。
慕媛見著赫連睿三步兩步的竄到了床頭坐下,便回想到那天晚上他斥責自己的情景,不由得心裏又是一陣發酸,將頭偏到一旁,眼睛看著床裏邊白漆漆的一麵牆,似乎要將那牆看穿般。
“媛兒,你別生氣了。”見到慕媛不理他,赫連睿心裏發慌,伸手握住了慕媛的手道:“那晚我是昏頭了,你好心好意給我指出錯別字,我還凶你,我……我……”他看著慕媛固執的用後腦勺對著他,心裏發堵,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隻是看慕媛那因為一直睡在那裏而毛蓬蓬的頭發。
這三天他牽腸掛肚,在清心齋裏都不能靜下心來念書,眼前總是晃動著慕媛那張緋紅的臉。他真恨不能一直守在她的床前,生怕自己一轉身便再也看不到她。可是他卻不能夠這樣做,他是大虞的皇孫殿下,她隻是一個五品的貼身宮女,所以他隻能每日照常去念書,將她留給了藍靈她們照顧。
那天晚上藍采跪在床前說出那茶水是她泡給慕媛喝的,因為她嫉妒慕媛搶去了注意力,他被氣得眼前發黑,一疊聲喊人來要將藍采拖出去打死。隻是這邊院子聲響太大,驚動了母親,結果她過來為藍采求情,隻打了三十板子,然後著人把她送去了宮奴所。
若是媛兒不能好,便是打死藍采也不足解自己心頭之恨!赫連睿看著慕媛小小的身子,挺直著脊背坐在那裏,心裏油然升起一股歉意,伸出手攏住她的肩膀,將她扳了過來,貼著她的耳朵輕聲道:“媛兒,是我不好,那些錯別字,我都改了,以後你再說什麼我都不會對你生氣的,你相信我。”
慕媛的眼眶一紅,眼淚珠子便不爭氣的掉了下來,赫連睿見她流淚,也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一把將她抱在自己懷裏,就如初見那次一樣,她小小的身子嵌在自己的胸膛上,他能感覺到她清冷的眼淚和心裏委屈的感覺。
藍采垂手站在旁邊,看著赫連睿小心翼翼嗬護著慕媛的模樣,心裏也是感歎,皇孫殿下和慕春衣的情分真不是一般,說不定慕春衣以後便能成為自己的主子娘娘呢,以後一定要和她交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