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經深深,窗子外邊靜悄悄的,連樹枝上的枯雪墜落到地麵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好似是有什麼東西輕輕踏在心坎上一般,極細又極深的讓慕媛心中一陣疼痛。她躺在床上想著今日半天的事情,那般驚心動魄,這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模模糊糊之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又沒有逃出來,仍然是睡在宮奴所那醃臢的屋子裏頭,身上的被子又冷又硬,遮不住外邊的寒風冷雪。
伸出手來摸了摸蓋在身上的被子,又輕又軟,就像是用天上的雲彩做成的一般,慕媛吃力的睜開半眯著的眼睛,望了望床邊的那盞宮燈,暖黃的燈火在細褶白地抽紗罩子裏頭透了出來,那罩子上用畫著一叢水墨蘭草,被燭光照著投射在了地上,影影綽綽的一團,黑漆漆的印在那裏。
阿纖姐,慕媛望著那團影子,心裏隻有這樣一個念頭,早上她被打得躺在雪地裏的時候,正是縮成這麼小小的一團。慕媛的心裏猛的一疼,幾乎不能呼吸似的,她爬了起來,踮著腳尖伸手將宮燈罩子取了下來,鼓起嘴巴朝那搖擺不定的燭火猛的吹了一口氣,“噗”的一聲,那燭火搖了兩下便熄滅了,屋子裏陷入沉沉的黑暗,隻有燈芯上還有一點點暗淡的紅色在閃著,頃刻間也沒了蹤影。
第二日早上,慕媛還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聽屋子外邊有一陣聲響,屋子外邊有人敲了幾下門,她剛剛“噯”了一聲,門便被人推開了,門上彈墨軟緞簾子被人打起,接著就見一個人影旋風般卷到了她的床邊。
“媛兒,你怎麼這樣懶?還在睡呢!”那個人圓圓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望著慕媛直搖頭:“我都起來有快一個時辰了!你再不起來,太陽可要曬屁股啦!”
慕媛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楚站在床邊的是赫連睿,見他那副得意的模樣,慕媛忍不住好勝心大起,撇了撇嘴兒道:“你起得比我早又有何用?《勸學》那文章你還不是背不出來?你先將那文章先背熟了,再來取笑我罷。”
被慕媛戳中軟肋,赫連睿不由得嘟起嘴道:“你不是說要教我背嗎?你還睡在床上怎麼教我?快些起來!”說罷伸手就去掀慕媛的被子,嚇得慕媛裹著被子滾到了床的一角,嘴裏驚慌失措的喊:“赫連睿你快些出去,我自己會起床,不用你來催我!”
跟著赫連睿進來的貼身宮女聽著慕媛竟然大呼小叫的喊起皇孫殿下的名字,不由得沉了臉叱喝道:“即便是慕昭儀也不會直呼皇孫殿下的名字,你若非是慕昭儀的侄女,現在還是一個宮奴,又怎能這樣對皇孫殿下無禮!”
慕媛心中懊惱,自知失言,抱緊了被子縮在床角裏不敢開口說話,赫連睿見著她那副受驚的小模樣,甚是憐惜,回頭對那宮女喝道:“要你多什麼嘴,媛兒想喊我什麼便喊我什麼,個個見了我都喊皇孫殿下,十分無趣,好不容易來個喊我名字的,你倒要在旁邊多嘴多舌不成?”他轉過臉來朝慕媛笑了笑:“媛兒,你快些起來,我這就到外邊去等你。”
慕媛瞧著赫連睿帶著宮女走出自己的房間,心裏頭一陣溫暖,赫連睿算起來該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若不是他,自己又怎麼能和姑姑重逢?現兒他為了維護自己竟然開口訓斥了那個宮女,這真讓慕媛有幾分感激。
抖開放在床邊的衣裳,慕媛穿戴整齊走了出來,保儀姑姑正站在門外,見著慕媛頭發蓬蓬的一團就像個刺球兒似的,不由得笑了起來:“春花,快來幫阿媛梳下頭發。”
赫連睿站在慕媛身邊看了看她那毛蓬蓬的頭,也是眯著眼睛直樂:“媛兒,你看我的辮子,是不是很好看?比你的可齊整多了。”
“你的辮子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你自己編的,你那辮子挺簡單,我也會編呢。”慕媛坐在那裏瞥了他那幾根辮子一眼,忍不住開口反駁:“過幾日我要學會了梳丫髻,以後可都是自己梳了,你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