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2 / 3)

幾年了?那一次吻他離今天到底有多久遠?現在才發現自己和他之間所擁有的實在少得可憐,唯一一次的親昵竟也淡得仿佛沒有了痕跡。

來到西塞,她看過了兩場大雪,這是第三個秋天。

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很好地活下來,即使是一個人,即使是在西塞。可是她到此刻才意識到:她真的可能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他了。

來到這裏的每一個冬天她都覺得異常的冷,渴望下雪又害怕下雪。

想來想去,深刻在腦海的不是他年少的模樣,不是他成年後的溫潤,不是他對她看似置身事外的縱容,甚至不是他們之間淡淡的一吻和那一年長安江上的桃花,而是——

她起了身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唱戲的時候,眼神嬌媚神態婀娜,一身虛無的水袖戲服恰到好處的一個亮相,她輕啟檀口——“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一滴淚引發了無數的淒楚,她就這樣一麵唱一麵流淚。一直唱到這一折的最後一句:“四圍山水中,一鞭殘照裏……淚隨流水急,愁逐野雲飛。”

最後一滴淚自腮間滑落,她抹了去,擠出一抹笑,“好端端的,又想這些做什麼?”她放好了衣服走在長廊上,抱膝而坐。

望著夜空,輕輕柔柔地笑了,“又是滿月呢,真好。又過去了一個月,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夠回到長安?就算見不到彼此,至少看的是同一處的月亮。這樣,即使見不到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滿心的遺憾。

“要是這輩子還能再見,估計我也滿頭白發了。那個時候如果再戲弄你,恐怕也不太合適了。隻是還想聽聽你叫我一聲‘月華’,這世間能這樣叫我的,也隻有你了。”

她搖了搖頭,伸手揉了揉眼睛,“不說了,再說就又要哭了。真是奇怪,來這邊快三年了,偏偏今天晚上哭了去,都是血燕惹的……

“可是,不管靜睿王怎樣,你一定要活著。你說過的:我們必須活下去。琴淵,我們一定要活下去。”

她喃喃地對著月亮念叨著,不知不覺伏在膝蓋上睡著了。

月光下,她房間門前的玉蘭花開得正盛。玉蘭花的花瓣本就如荷花一般的大,潔白的一大片聚看起來卻異常的輕靈,遙遙地送著幽香,香味在月夜中竟然有些冷。

然後,一片花瓣輕輕飄下來,掉在了她的身旁。

這一年的冬天突然變得異常的難挨,血燕的病開始時好時壞,要麼睡了幾天不醒,要麼喘咳不止,甚至有一次還咳出了血。

西塞朝局在這個時候也在平京王府這邊變得凶惡無比。西塞大汗對赫連邱功高蓋主的宿怨積深已久,要不是前線吃緊何至於現在才在一瞬間爆發出來。不到兩個月下來,赫連邱失掉了所有的兵權,甚至爵位也岌岌可危,皇帝巴不得他隻做他的閑散皇親,幾乎找了各個理由免了他所有的實權。

如赫連邱者,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早就看出時局不利,對當今朝政早已沒了興趣,所以搬空了整間王府準備離開西塞。

“離開西塞?”顯然這個結果是她沒有料到的。

蝶悱惻看著赫連邱,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來話。她以為她夠了解他,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她總以為赫連邱和淮斟骨子裏一樣,都是有野心有霸氣。

赫連邱見她不說話,揚了揚眉,“怎麼?不可以嗎?”

蝶悱惻搖頭,道:“我一直以為王爺心裏最想要的結局是:與其在這裏任人宰割,不如戰死沙場。”

赫連邱笑出了聲,“你卻沒想到:我是這樣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他看著蝶悱惻突然問道,“你曾經在你們東陵軍營裏待過,東陵軍軍紀如何?”

“東陵軍軍紀嚴明,凡所經城鎮絕不擾民。”

“東陵國力較之西塞如何?”

“遠強西塞。”

赫連邱挑眉,“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他剛才的兩個問題說明了關鍵。一:東陵國力比西塞強出許多,吞並西塞是早晚的事。二:東陵軍軍紀嚴明,即使攻入了西塞各城鎮也不會如西塞軍屠城一般血流成河。有了這兩點,他還要擔心什麼?

蝶悱惻笑了,“心服口服。”

赫連邱斷然道:“並非是我貪生怕死,我早已厭倦這裏的一切。要我為了沒有可能贏的戰爭和永無止盡的朝野紛爭來犧牲血燕,我辦不到!”

“不知王爺準備什麼動身?”

赫連邱道:“下個月初就走,要走就走個幹淨。你也準備一下,免得到時候亂了手腳。”

“我?”蝶悱惻驚訝道,赫連邱這句話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是啊。”赫連邱挑眉道,“怎麼?是不是要回到家鄉了反而近鄉情怯起來?”他見蝶悱惻的表情極為複雜,料想其中可能還有些別的事,“有什麼事?說。”

蝶悱惻沉聲道:“王爺,如果我說我不想這個時候回東陵,你會答應嗎?”

赫連邱驚訝道:“我以為這次去東陵你和血燕該是最高興的。為什麼不願意這個時候回去?”

她心裏泛起一陣無奈,誠懇地對他道:“我如果這個時候回到東陵就會有太多不願意麵對的事情。而在這裏雖然身不是自由的,但是心卻是。”她抬頭看了一眼夜空中的上弦月,輕輕地說,“而且我想在這裏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