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來到貴寶地,承老少爺們抬舉。我們是初學乍練,有經師不到、學藝不精的地方,請諸位多多包涵。”南來好儼然是打把式賣藝的人,俗語說光練不說是傻把式,光說不練是假把式,會說會練才是好把式。他接下去說,“假如各位看我們練的還像那麼回事,請高抬貴手,賞我們個吃關東有各種小店,以為不同身份投宿者服務分為江湖小店、過往行人店、買賣店、官司店、特殊店等。
飯錢、住店錢。”
遊擊隊來鎮上偵察,怎麼打起把式賣起藝來?雜巴地是什麼地方,閑亂雜人彙聚的地方,他們在這裏可獲得各方麵消息。
最有收獲的是董仙橋,剛支上攤,一個賣糖葡蘆的人扛著草把(糖葫蘆插在上麵)站在卦攤前,直眉愣眼望著算卦先生。
“你算算……”董仙橋抬起頭來,話橫在嗓子眼,他細端相認出來,“老狗。”
“邢老挖渚!”賣糖葫蘆的人驚喜遇到同鄉,他倆還是光屁股娃娃(童年朋友),他撂下草把,拔下串糖葫蘆,“吃一串!”
董仙橋接過來,咬一口,讚譽道:“不錯,你自己蘸的?”
“我哪有那手藝,從蘸糖菊蘆人家批發來的。”老狗坐下來,說,“你還記得我的外號。”
“怎麼不記得,為你嫂子……”董仙橋深刻記憶多年前的故事,他們一個屯子住,老狗的哥哥采珠一頭紮進水裏再沒出來,撇下嫂子跟兩侄子,爹娘做主,嫂子嫁給小叔,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他盡心盡力種地養家,待侄子念書成人接走母親,一腳踹了他,嫂子絕情罵他句最傷心的話:“老狗。”
在民間,最大侮辱莫過給狗日了。也許,嫂子壓根兒不情願嫁小叔,十幾年全當被狗日啦。老狗!一個冰淩一樣涼透心的話,從此他自起外號老狗,在關東民間歌謠中可尋到唱老狗:
說老狗,道老狗,房前屋後四場裏走。
牲口圈裏看牛馬,有動靜,賊來偷,老狗聽見攆賊走。
不慶功,不貪求,不誇富貴不誇口。
涮鍋飯,冷飯粥,一天兩遍稀溜溜。
主人翁,吃酒肉,老狗俄得不自由,哼呀喊呀趕外頭。
見了餅子吃一口,掏灰把,鐵掀頭,不論頭腚就下手。
打斷腿,打破頭,老狗挨打也得受。
狗比人,人比狗,人心沒有狗忠厚;怎麼打也不記仇。
“湊。”一聲,“唄唄湊。”
舍生拚死往前衝。
喊一聲“出去的狗。”
溜刹刹地往外走。
那知道,拿心沒換出肉;打手出,動了手,套上繩子務著走。
老狗叫著轉回頭,喊聲“怕死”望人救。
不但他不救,還說沒拿钁頭。
上了吊,加水流,連打帶灌一命休。
“這麼些年你都以啥為生啊。”董仙橋問。
“幹的活兒多了去了,攤過煎餅賣過沒牙樂(賣烤地瓜〕,在縣府裏做飯,前幾天才不用我,賣糖莉蘆。”老狗說。
在縣府裏做飯,董仙橋驚喜,離他要打聽的東西近啦,他說:“你在縣府做飯,那活兒多好啊,先說餓不著,到什麼時候餓不著廚師。”
“鍋上鍋下抓巴一口就劃拉飽了,餓不著,活不好幹啊!大鍋小灶的不一樣,一頓做幾樣飯。”老狗抱怨。
“縣長嗓子眼細,自然吃不了粗米大飯。”董仙橋順著老狗的話說,目的多套出些話來,“夠費事的呀。”
“拿犯人不當人待。”老狗憤慨道,“剩菜喂豬的玩意給人吃,我實在看不下去,往他們的白菜湯放幾滴油,給保安撞見,惹了揦揦蛄(事端),把我開啦。”
“縣府裏咋有犯人,犯法有警察……”
“這年頭啊,大魚吃小魚,說你犯法你就犯法,誰有縣長嘴大呀!”老狗氣不公說,“頭些日子抓來個賣唱的,唱唱小曲能冒犯縣府?最近又逮來花子房的掌櫃。”
“哦,抓叫花子幹啥?”
“誰知道,開始我送飯,見他兩回,攆我離開縣府大院前一天,不知把他弄哪兒背旮旯去了。”老狗說。
光屁股娃娃多年後見麵嘮了幾袋煙工夫,直到有位小腳女人來相麵,老狗才走開。
夜晚,南來好他們都回來,雜巴地賣藝也有收獲,綜合消息,確定黃杆子押在縣府大院,章飛騰也住在大院裏。
“我們商議一下怎樣行動。”南來好說。他們商議的內容有兩項:刺殺章飛騰,營救出黃杆子。
哈哈!黃杆子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