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累地走在滿是礫石的沙土地上,駿馬灰兒跟在他的身後,同樣是耷拉著腦袋,一幅有氣無力的模樣。
火辣辣的太陽就在他的前方,刺得他的眼睛很不舒服。
他整了整束在皮甲下麵的白袍,雖然那袍子已經看不到一點白色,汗漬油漬已經把白袍浸成了醬紫色,隻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油漬的痕跡,那是鮮血灑在白袍上經過數月之後所留下的痕跡,他分不清哪一團血跡是親人的哪些又是敵人的了。經曆了數月的逃亡之後,他早已經把悲傷埋藏到了內心的最深處。生存!複仇!強烈的意誌支撐著他,讓他沒有一刻停下自己逃亡的腳步。
記不清這是多少天了,他隻知道自己一直對著太陽落下去的方向行走,每到夜幕快要降臨,他才會停下來休息,再用懷裏的羅盤修正一下白日裏行走偏移的方向,在腳下的砂石地上畫一個箭頭,作為第二天啟程出發的方向。從小博覽群書的他,知道在這個方向有另一個大陸,但是他卻不知道具體有多遠。隻有逃到那兒,才能躲過來自東方大陸的追殺!
太陽又快要落山了,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停了下來,灰兒也在他身後停住了,他走向灰兒馱著的皮囊,取了下來。皮囊輕飄飄空蕩蕩的,他微微歎了口氣,已經記不得上一次找到水源是什麼時候了。
拔下皮囊的塞子,仰起頭,他把皮囊口對準自己幹裂的嘴唇,半晌,一滴清水滴落下來,滋潤在仿佛龜裂大地一般的嘴唇上。
突然,太陽就要落下去的地平線上卷起了一道煙塵,隆隆的馬蹄聲震得他腳下的砂石地麵都在顫動。他下意識地把左手握到了懸在腰間的腰刀上,又用眼角瞟了一眼挎在灰兒身上的烈日弓。一路行來,這一刀一弓不知道斬下了多少狼頭,射下了多少禿鷲。
他平靜地看著那道越來越迫近的煙塵,甚至在心裏還有一絲興奮,這是他這幾個月以來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同類,有時候他甚至以為天地間隻剩下了他孤獨的一個。他已經隱隱約約看到領頭的健馬上剽悍的身影。
然後他怔住了,他看到了一頭奔馳在眾多健馬身後體形巨大的怪獸,還有騎在怪獸身上舉著一柄長達5米的巨型長槍的剽悍武士。他不知道那頭怪獸就是西方大陸特有的地龍,那名高舉長槍的武士就是超越普通騎兵的龍騎兵,而那杆長槍在西方大陸被稱作龍槍!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他已被數十匹戰馬團團圍住,戰馬上是身著金屬鎧甲的武士。他從沒有見過這種形式的鎧甲,武士的麵部完全掩藏在了金屬的頭盔裏,隻在眼部留下了一條觀察外界的細縫。
他驚詫地環顧四周,這些騎士顯然擁有嚴密的紀律性,竟然沒有一個人出聲詢問,甚至連一聲喘息或是咳嗽都沒有。隻有馬匹在衝刺之後打著響亮的響鼻。
怪獸越過了馬騎兵組成的包圍圈來到他的近前,怪獸上的騎士隻是隨意披著一件普通的皮甲,並沒有穿戴那些馬上騎兵厚重的金屬鎧甲,因此他看見了這名騎士的麵容,粗曠的大臉,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窩,眼珠是藍色的,頭發是金黃的。
龍騎士把手中的長槍向他探了過來,他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惹來周圍一陣粗曠的嘲笑聲,他一下子被激怒了,不再後退,把胸膛挺起來站得直直的。
龍騎士露出了讚賞的神色,長長的槍尖在他貼著大腿的腰刀上輕輕碰了兩下,然後對著他伊哩哇啦地說了起來。
他愣住了,臉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這是他從沒聽過的語言。
他凝神聽了一會兒,然後開始設身處地站在對方的立場想如果是自己碰到這樣一個陌生人會怎麼做,他估計那位騎士是在問自己從什麼地方來的。
他慢慢地伸出手,把手指向身後,他剛才走過來的地方。
不僅龍騎士的臉上露出了驚異的表情,連那些看不到麵容的馬上騎士都發出驚異的呼聲。這也難怪,當他以後知道自己用了數月的時間穿越隔斷東西大陸的死亡沙海天神之歎的時候,同樣為自己的壯舉發出了一聲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