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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
蔚藍的天空中,一架飛機正從上海飛往北京。
機身前艙靠右幾個位置,幾乎清一色都坐滿著同齡段的小女生,約摸十幾歲的年紀,她們臉上各自洋溢著興奮的表情。
從前麵數起第五排右邊靠窗位置,睡在座位上的女孩微閉著雙眼淺眠著,頭上戴了一頂寬大的校帽,遮住了半張臉,從側麵看去,烏發順直,麵容清秀,皮膚白皙。
坐在她身邊的是另一個女孩,一頭短發長相俏麗,頭上戴著同樣款式的帽子,正一邊看手中的雜誌讀物一邊出聲輕輕念著。
靠窗的女孩被這種聲細如蚊搞得沒法安睡,她將滑下來的身子往上坐直,擰著眉看向身邊人以及她手中的書。
短發女孩感覺到目光後也轉過頭來,晃了晃手上的雜誌,問她:“你要不要一起看?”
對方搖搖頭。
短發女孩撓了撓耳邊,有些不好意思,湊過去望著正打算重新調整睡姿的同伴,伸出一隻手打算示好:“我叫付萊,你呢?”
“我叫陸蔓。”長發女孩緩緩出聲。
“陸蔓……”付萊念了出來,而後轉著腦筋想起什麼似的,“不對,我剛才在老師的名單紙上看到一個名字,不叫陸蔓,好像叫陸蔓子。”
付萊不禁要佩服自己的記憶力,快速確認:“陸蔓子就是你吧?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這個名字,就覺得好奇怪。”
長發女孩沒有理會,身子轉向裏邊打算重新入睡。
然而,付萊一直聒噪地反複問著她。
“嘿!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呀?”
“我覺得你的名字挺好聽的。”
“蔓子,今天早上集合的時候,大家都是爸媽送來的,為什麼你是自己走過來的,我看到你還差點遲到了呢!”
“……”
叫做蔓子的女孩無法反駁,也沒理由生氣,她將自己的口腔吹鼓成一個大包,再是自己輕輕打破,然後轉過身來,看著一臉好奇的付萊,認真想了想說:“那個……其實是我媽給我取名登記的時候,別人看錯了,多寫了一個字,所以就成了這樣了,你還是叫我陸蔓吧,我喜歡聽這個。”
付萊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認真考慮,很快她連連搖頭:“那你還是接受吧,除非你去改名,不然別人看到你的名字,肯定會叫你全名啊,而且叫著叫著也就不奇怪了。”
蔓子撇撇嘴,就當自己沒說,雖然這種類似的謊話她已經對別人說過很多遍,一點也不奏效。
她瞥過頭,終於準備入睡,又聽到有人喊她那個名字。
“蔓子,你演奏的是什麼樂器?”
蔓子懶洋洋答:“我彈鋼琴。”
付萊一臉崇拜:“鋼琴呀,我原本也是打算學這個的,但是我媽嫌我手指太短,就讓我去學古箏,說可以將手指拉長,鬼知道我的手受了幾次傷,真的太要命了。”
付萊性子直來直去,又喜歡自言自語,蔓子聽得不由笑了出來,她抬起付萊的手指,左看右看再是翻轉過來,像是在菜市場上挑豬肉似的,最後緩緩放下。
“怎麼樣?是不是顯得很粗很短?”付萊急切地問。
說實話,確實不屬於細長類型,但也不至於是比例難看的那種。
蔓子搖頭,真誠地說:“不粗,你應該學習彈鋼琴的。”
付萊倒回座位上,一臉輕鬆:“彈鋼琴太累人了,我家隔壁一個學鋼琴的每天都要練,我隻要一周一次就行了,估計這次比賽完,我就要退出這個圈子。我媽說了,學習古箏隻是陶冶情操,主要任務還是學習為主。”
蔓子羨慕地說了句:“你媽對你真好。”
付萊問:“那你為什麼學鋼琴?”
“這是我媽要求的。”
“你什麼時候開始學的?”
蔓子說:“大概五歲吧。”
付萊訝異地吸了一口氣:“你媽對你真嚴格。”
蔓子笑笑:“一般吧,她對她自己也很嚴格。”
付萊好奇起來:“她做什麼的?”
蔓子比了個手勢:“她彈小提琴。”
這時候付萊臉上已經換上更加崇拜與不可思議的表情,她看著蔓子隻說出一句:“厲害呀!”
她開始不停地與蔓子聊天,一會說到自己學校有趣與奇葩的新鮮事,一會又說自己家中對自己的期望與安排。
付萊說,她中學念完就要出國了,她想要去看歐洲的萊茵河,誰讓她的名字裏麵有一個“萊”字呢。
蔓子說:“其實你的名字更好聽。”
蔓子早就知道,能夠參加這次去首都的青音賽的人,基本上都是擁有長期練習樂器的條件與家境良好的富人子弟。而她自己能夠得到一個參賽資格,不過是因為母親在該音管委協會中的不小名聲。
然而這一次比賽是她偷偷報的名,陸慧完全不知,她也向自己的生活老師隱瞞了這次的行程,隻是因為想去比賽地點的城市,國家的首都。
這是陸慧生她之前待著的地方。
她一直聽說,卻一直沒有去過,她知道陸慧不喜歡去,也不喜歡自己去,但她就是偏偏想抓住這次難得的機會,或許以後都不會有了。
這是她第一次坐飛機,剛起飛那一會兒她有些耳鳴暈機,情緒也有些焦慮,所幸睡過一覺之後,再與身邊的付萊談了會小話,後來便漸漸舒暢了。
飛機安穩地抵達機場,蔓子呼吸了出艙的第一口空氣,心中有說不出的感覺。
這次帶隊的老師有兩個,一個是安排指導方麵的,另一個是生活安全方麵的。
隨行參賽的基本上都是女生,鮮少有幾個男生,蔓子去哪付萊都跟著,於是兩個人在這次行程中便形影不離,站在一起悄悄說話。
比賽前一天晚上,一群人吃完飯回到酒店,付萊跟蔓子一間。
睡前,付萊帶著鼓勵與信心對她說:“我看到你以前比賽的視頻了,你彈的曲子太有難度了,我隻見成年人彈過,明天你肯定能夠拿第一名!”
蔓子蓋著白花花的被子,將自己整個身子罩住,她什麼也沒多想,隻覺得北京的天氣太冷了,怪不得陸慧不喜歡。
她兀自閉上眼睛說:“睡覺吧,我不期待拿什麼名次。”
付萊覺得這就像是學習好的尖子生說出來的話,比如他們會說自己這次肯定拿不到第一名,但是最後他們總是比預期的成績還要好。
第二天去比賽現場,地點是國家大型的音樂劇院,由於是年齡段劃分的階段比賽,賽前的化妝間內,粗略看去都是一張張長得像花的臉蛋,有些已經換上了比賽的行裝,一溜各種花色的漂亮裙子,紛紛矜持又掩不住興奮地在鏡子前麵輪流照著。
她看得有些癡,一時站在原地脫離了隊伍。
在後台間等待的人比較多,隨行老師將所有學生按號入座,到最後發覺還缺少一個,查看名單,抬頭環顧喊道:“陸蔓子?陸蔓子在哪?”
蔓子聽見後小跑過來,老師輕聲責備:“比賽之前別到處亂跑!”
蔓子在座位上坐下,手上捧著一本世界音樂名譜,隻是例行帶著,對她來說不用看也能全部彈奏出來。
她身邊的付萊看見了,非要拿過去看個新鮮,翻完一通後尤其困惑:“你媽怎麼讓你學這麼難的?”
蔓子也不明白,隻說:“她喜歡。”
雖然陸慧現在出國,她大可以鬆懈自己,但多年以來,彈琴對她來說已經不是重任,而是一種習慣,就像是陸慧在拉小提琴中尋找自我的感覺一樣。音樂使人放鬆,你在用音樂表達情感的時候,它也在陪同你說話。
盡管她孤單,但她還有音樂。
一群人等了一會兒,老師從隔壁服裝間走了過來,手上拎著好幾件相似款式的禮裙,一件件派發到前邊同學的手上,到了最後一件,所有人都將目光不約而同掃了過來,好奇著是誰才能擁有這麼漂亮的白裙子。
這條裙子最終落到了蔓子手裏。
她前後反複看了遍,大體款式與其他裙子一樣都是無袖圓領紗裙,腰間紮著裝飾的蝴蝶結,但它額外還增添了許多小細節,比如胸前領口處還有半透明蕾絲花邊,紗裙更厚幾層顯得蓬鬆,裙擺處有一些閃光亮片點綴著……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開始有些小心思,看見任何東西都容易產生對比心理,所以當看見這條稍微特別一點的裙子,或多或少心中有些不平衡。
蔓子回視著這些異樣的目光,悄悄將禮裙退了回去,說:“我要跟他們一樣的。”
老師倒覺得心奇,她好不容易在擠壓成堆的服裝中挖到一件心儀合適的,這孩子居然不覺得好,但這次的場麵由她來控製,這個提前就被定為代表市內最有希望獲名次的學生,自然在外表包裝上麵也不能落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