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荼早就料到,韋家必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畢竟韋正矩對她的感情可以利用,韋家眼前的隻有家族利益。
果然她與東陽雙腳踏進了公主府大門,韋馬上就被本家的人請回去見彭城郡公韋慶嗣,肯定韋家是要好好審查一番,並計算好如何掩瑕藏疾。
無論如何,李如荼得以暫時擺脫韋正矩還是挺舒坦的,在東陽的牽引下一步一步走向涼輿,現在已經是夏末,為了防風涼輿加了輕紗布幔,風吹飄飄,別有一番仙境。
就站在涼輿旁,有一個男子的身影,似曾相識,掩隱在飛揚的輕紗後,李如荼仍能感受他灼熱的視線。
一步一步走近,她終於越過了那重重障礙,看清了那人臉部利落俊美的線條。
“你……”
“卑職杜子兼拜見新城長公主,東陽長公主。”
李如荼伸手緊緊捂住胸前,也壓抑不住差點蹦跳出胸膛的心。
是杜子兼?他沒有死,她曾經為他懸在半空的心終於鬆了一鬆,幸好……她細細打量他的臉,似是消瘦了,似是冷冽了。
當她繼續望下移,心髒轟然炸裂。隻見他的右邊衣袖幹癟皺巴,袖口束在腰間。他的右臂呢?她眼前瞬時湧出了淚水,痛苦、內疚混在一起把她的心再次拉得高高。他的右手曾經是那麼有力地握著刀劍,他的右臂曾經壯實穩健地拉她於水深火熱間,他的驕傲再也不見了。
她回來了……他跪在地上,看著地麵,卻忍不住輕輕顫抖,半年了,她終是平安無恙回來了。金山寺一戰,他失去了救她的機會,同時失去了右臂,但是他並不後悔,他每天都期待快點離開病床,到外麵尋找她的芳蹤。
確實,當他醒來知道自己失去了右臂也失去了引以為傲的武功,隨之也失去侍衛統領的身份,心情是如何的沮喪,但終是比不過失去她而令自己痛苦。李效仁很快便接任了他的職位,而他也樂於降為掛名無權的副統領,隻要他還奉命守護新城長公主,他便可以去找她,等她,待她回來之後他就能在她身邊看著她。
這半年除了是沒日沒夜地重新習慣左手握刀之外,便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後的心急如焚。即便到了後來,杜家對這名失去右手並且失職的下一代失望了,不聞不問,他也感覺不到任何痛苦。
她在白雪間無助的哭喊,一下又一下刺痛他的耳膜,這時他便會再也坐不住,在院子中瘋狂地練刀。他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冷峻,往日跟隨他的兄弟們開始害怕他,疏遠他,他卻不會感到寂寞。
因為他有了期待。
終於,等到了,她依舊清麗無雙,高高在上,以悲憐的眼神看著自己。為何悲傷?為何流淚?不用為我傷心,我失去的不過是右手或者是榮譽,但是你……
他把頭壓得更低,避開她的鼓脹肚皮,他當然與東陽長公主所知不一樣,他確定她懷中必定不是駙馬的骨肉,那麼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堪猜想的殘忍畫麵硬是擠進他的腦海裏,他咬著牙,唯一的拳頭握得劈啪作響,也阻止不了他的心在淌血。
“上轎吧,莫要站累了!”東陽在旁絲毫感受不了辦法詭異,關切對發呆的李如荼道。
李如荼蒼白的臉綻開,笑道:“是。”
分別坐上涼輿,在中婢女侍衛的護送下,李如荼漸漸接近可廬居。看著周遭一絲不變的景色,她感受杜子兼沉默之下就要迸發的氣勢,手心不由得出汗。
我很好,千萬不要做出任何傻事。
在她胡思亂想間,已經到了可廬居門前。
千樹萬樹正跪在門前相迎,她們早獲得通報同行也有東陽長公主,當下也是配合理如荼在門前圓的謊,一一見過便假裝無事地上前服侍。
萬樹始終是個孩子,看著李如荼的大眼淚水汪汪,似是有千言萬語般,硬是忍了下去。
迎了東陽入內,在東陽的體貼下,李如荼被扶上一向喜歡的長椅上側臥,肚下墊了個軟枕。
經過十數日的奔波,她本是極度疲累的,幸而東陽也是個簡單的人,噓寒問暖之後,說了半天也沒有懷疑李如荼說了謊話,便說要回京城把喜事稟告皇上。
李如荼巴不得如此,命千樹萬樹送東陽出門,便上床和衣睡了下去。迷糊間睡了不知多久,她感覺有人脫她的衣服,心下一驚,隻是很快感覺那是千樹萬樹姊妹,便放心沉沉睡去。
這酣然一覺睡了足足一天一夜,她才盡興醒來,在千樹萬樹服侍洗漱間,兩姊妹保持沉默,一言不發的樣子讓她很是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