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不敗醒來時已是月上中天，似乎在石破天身邊，睡夢也漸長。
此間雖不知何處，但見得，
蒼梧遠翠嶺，
曲澗淡青竹。
宿鷗鳴閑雲，
流光逐月影。
難得美景，不禁讓人悠魂雲外。
長夜無事，東方不敗細細億及這七天七夜，竟覺恍若隔世：在石破天麵前，那些孩子氣的行為不倫不類，尷尬不已。雖說是蝶蠱作祟，其實尊循了本心。
半癡半假，何若為邪教之主？嗔魂顛魄，哪似那武林魔頭？越想越是窘然愧怍。
然而這一切也隻是因為這人是石破天，是他完全信任和依賴的人，是東方不敗願意交付性命的人啊。
他側身看著尚在睡夢中的石破天。
石破天五官並不十分出色，卻意外的讓人賞心悅目。
眉峰深拓影，雙鬢承青鬆。
偶爾有一隻調皮的螢火蟲落在他的額角或發梢。溶溶月色也不能退其半分英毅。
膺懷河川落岸，卻不摻一滴心機，肩脊高山仰止，更難入半縷穢土。東方不敗歎然：真乃怪人！
他腦中千絲萬縷，就這般恍惚了一夜。
此時東曦即駕，東方不敗坐起身，望著遠方紅日青巒。眼睛卻充盈了愉悅和笑意。
“東方！”
他正自出神，忽覺腰間一緊，被人抱著璿懸而起，腳下虛浮，向上直飛。竟是石破天抱著他飛躍璿上，硬生生在半空中轉了幾圈，等落到地麵，還來不及開口，意猶未盡的石破天還抱著他在原地轉了好幾圈，長長發絲在兩人周圍勾出了漩渦般的弧度。
就算東方不敗心智過人，也有些糊塗了，石破天身形高大，被他抱在懷裏，腳尖也離了地麵，但覺被他抱著旋風似的轉了十來圈，耳邊風聲呼呼，腦中開始發暈了。
石破天也察覺了，連忙停下來，鬆開手看著他謙然道：“東方，對不起，我太衝動了，你沒事吧？”忽又緊緊把他抱在懷裏：“我剛剛做了個噩夢，夢見你渾身是血……躺在我懷裏，我心痛的快死了！可是我睜開眼看見你好好的在我麵前，一時開心我就……”
“……”東方不敗又好氣又好笑，卻說不出話來，臉頰貼在石破天起伏的胸膛，聽那醇厚的聲音一字一句闖入耳中，被人這樣珍視的感覺讓他暈紅了耳根，溫熱，微醺。
這樣的溫暖美好得不真實。
這麼多年，他心裏渴望這種溫暖，卻求之而不得，如今石破天的出現就似陽光傾瀉而來。他的敦厚和真誠無時無刻不在打動自己，莫說冰心寒腑，便是鐵石心腸也被融化，可東方不敗心裏依舊有一塊角落，是深藏內心中化不開的陰鬱。陽光越溫暖，那一塊陰鬱越沉重，他越難釋懷。
他不想再隱瞞，不想再自欺欺人。因果因果，有因有果。就算是孽果，也是東方不敗自己種下的。是時候該麵對了。
石破天見他不說話，看著他道：“東方，你…生氣了嗎？”
東方不敗看向他：“石破天，你會……嫌棄我嗎？”語氣中竟帶著一絲哀傷。
這讓石破天擔憂：“東方，你怎麼了？”
東方不敗沉默了，就在石破天要開口時，他突然退開幾步，石破天想要上前，卻被他製止：“你別過來。”
石破天楞了一下，停住腳步，露出溫柔的微笑：“好，我不過去。”可是誰知道，東方不敗突然的疏離，讓他的心裏有多難受。
“……閉上眼睛。”
其實東方不敗心中更是焦慮難安。
“好……”石破天依言閉眼。
風聲，鳥聲，溪流聲，甚至花瓣落在枯葉上的傷感，都傳入他耳中。石破天耐心的等候，他能感覺到東方不敗正看著自己，不知過了多久，溪風吹過，東方不敗的呼吸像落花開始紊亂，墜落在他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