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四說走就走,謝洵回過神來,忙追來解釋:“別誤會暮四,我不是這意思,別走……”
謝洵喊了兩聲,追了兩步,又站定不動了。
沒有誠意的大人?
淩暮四也定住身,等了一會兒,謝洵果然沒有動彈,也沒有出聲。
暮四歎了口氣,忍住不回頭看,隻管問:“大人,你是不是扭到腳了,我聽到喀嚓一聲了。”
“……”
“大人,你可還能走步?”
身後傳來很勉力的嘟嘟幾聲,似乎還在不死心嚐試,幾聲嘶嘶吸氣聲後,又是安靜了許久:“勉強,你去喚人來,送我去醫館。”
暮四皺眉,喚人多麻煩,趕去尋了人,還得跟來指路,等接了大人去醫館,也得再陪一陣,無端多跑了兩趟,何必如此費力!
“大人,卑職有力氣,不如就由卑職帶大人去醫館吧。”
“你如何……”
暮四不由分說,半蹲下身,框住大人兩髖,往背上一搭,將人背了起來。又順手提過竹籃,將裏頭的薑蒜倒個幹淨,直接背後謝洵頭上一蓋。
“大人遮好臉,一會兒就到了。”
“……”
暮四疾步將大人背到了孫庸醫的藥鋪裏。
一路上謝洵悄無聲息,如死了一般寂靜。
暮四不以為意,將謝洵安頓在內間,不巧孫庸醫出門問診,來接待的隻有孫如意。
謝洵再見孫如意,到底有些尷尬,不願就診。孫如意卻見怪不怪,隔著鞋襪就著關節腫脹處一頓按壓,謝洵咬牙忍耐,孫如意卻得寸進尺,直接上手分筋扭結,大人終於忍不住齜牙咧嘴,痛叫出聲。
暮四轉過頭不忍細看,卻見孫如意也撇過頭強壓嘴角。再看她,專等謝洵冷汗出盡,才給了藥酒化瘀止痛。暮四也明白過來,孫如意對大人至今意見不小,趁機解恨呢。
暮四偷看一眼謝洵痛到扭曲的麵容,也不知該覺解恨還是心疼。
這人心血來潮整螃蟹宴,耽誤了她寶貴的假期,自己也弄得一身狼狽,真不知道所圖為何。
休沐結束,大家各自回崗,點過卯,卻不急開工巡街,各自沏茶的沏茶,伸懶腰的伸懶腰,整理案幾,聊些閑篇,若是能挺到飯點,今日無事發生,自然再好不過。
謝洵腳上纏著繃帶,一瘸一拐走來。眾人這才裝模作樣忙碌起來,謝洵無語地敲了敲案幾,宣布要重新排班,調配人手,負責夜間巡街。
麵對大人掃射的目光,大家都默契地別開了眼神,或是低頭抿茶,或是皺眉看向窗外沉思,就是沒有一人應承。
謝洵倒也沉著,幹脆坐了下來,等著大家自告奮勇。
最終還是老傅捱不住,率先開口:“這夜巡嘛,早前做過,若是我一人上也罷了,可是要同人搭班的話——我與無霜八字不合,單大娘算過的,湊一起平添事端。蕭影沒功夫,跟我搭檔,若是遇到事故,我們兩人可就互相拖累。這張耀跟暮四……”老傅說著,露出一副滿是怨言的神態,擺了擺手:“我與他們脾性不合,搭檔不了!”
張耀聽聞老傅指摘自己,想要發作,暮四私下拽了拽張耀袖子,給他使眼色,目光指向大人,張耀這才回過神來,臉色由陰轉晴。
謝洵聽完老傅所言,勉強保持臉色平靜:“照你這麼說,你同誰都搭檔不了,這夜班沒法當班了。”
老傅不要臉點頭:“還是大人考慮周到。我畢竟一把年紀,就不給大家添亂了。”
謝洵了然頷首,竟然沒反駁,也沒掛臉。
暮四看到有機可趁,大拍桌子,也跟著發起瘋來:“好你個懶漢,你看誰都不順眼,好像誰想跟你搭檔似的。我脾氣怎麼了,若不是有我的功夫罩著,遇見高天霸那群地痞無賴,你們還能直的起腰?我願支持大人,誰想與我搭檔!”
趁謝洵還沒有開口接話,蕭影有樣學樣搶先拆台:“行了吧,就你咋咋唬唬,毛手毛腳,跟你搭檔,收拾爛攤子還差不多。”
張耀一臉不屑:“你個算盤呆子,以為自己有多能耐,我最煩讀書人唧唧歪歪。”
戰火越演越烈,暮四蕭影張耀吵作一團,都互相說受不了跟對方搭檔。單無霜要臉,沒吵吵,但也摔了兩個茶杯,壯聲勢。
最終還是蕭影突然喊停:“哎,大人什麼時候走的?”
這時眾人才如戲子走入後台一般,縱使剛才如何麵紅耳赤咬牙切齒,此時突然換做盈盈笑臉,互相親切寒暄,誇彼此戲好。
大家皆為又逃過一輪夜值而感到慶幸舒心。
他們倒沒細想,這種自甘擺爛墮落的死樣子,謝洵寧願一瘸一拐著走掉,也沒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