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擷芳詞】(1 / 2)

草色人心相與閑,是非名利有無間。橋橫落照虹堪畫,樹鎖千門鳥自還。

曹頫曹若容自謂已如古井水般的安靜心境,竟然被麵前這少年王孫一語驚破。那少年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性情謙和,麵如美玉,目似明星,朗朗開口笑著拱手道:“舅父安好!今日偶遇,請前麵簽押房內小坐一敘可好!”不待若容問清楚,便由小廝們帶領著進了守城侍衛的簽押房,待到得屋內,小廝們另收拾了幹淨茶水後退下去,見四周無人,那少年又悄聲笑道:“舅父不必驚疑。我乃先皇第二十一子允禧,熙太妃陳氏乃是我皇額娘,您豈不是我舅父!”

若容大吃一驚,即震驚於此少年竟是鳳子龍孫,更震驚於眼前之人竟是顰如之子,一時慌張,習慣性地要跪下拜道:“罪臣不知是貝勒爺下降,死罪死罪!”

“舅父不須多禮!如今這裏就我們兩個人,正是應該象尋常百姓人家敘敘家常才好!皇額娘常常對我言及江南美景,聽得我實在向往之至啊!”允禧輕聲笑道。

乍一聽得顰如消息,若容立刻心神不寧地問:“顰……平日你皇額娘一向可好?有勞貝勒爺代為轉告,江寧曹府中人,也甚是掛念她,唯每日為她燒香祈福罷了!”

“哎!不瞞舅父,皇額娘這些日子很是煩悶!”因說起顰如來,允禧歎口氣說:“這半年多來,皇額娘身子弱得很,每日淚水不斷、茶飯無心,請了多少禦醫也沒大效用!”想了想又加了句:“自從皇阿瑪大行之後,皇額娘的日子越發寂寞了!”

若容端著的茶杯猛地一顫,險些掉到地上,他強自鎮定、唯唯諾諾說:“太妃當日鳳居曹府之時便貴體嬌弱,如今上錫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遠德鍾於一人,更該自加珍愛、多多保重才是!”

那允禧年少之人,近日正是滿腹煩悶心事無處訴說,今日恰巧得遇沾親帶故卻又與自己生活圈子遙遠之人,竟大有發泄一通、不吐不快之意,因而接口說道:“我何嚐不是這樣勸著皇額娘!奈何皇額娘心思重、用情深,凡是都為別人多想一步,如今自己病得身子骨七災八難的,還要操心其他事。當日宮中……”他想了想,覺得還是不應該太多透露宮中隱秘之事——卻不知若容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隻是說:“她身邊一宮女名喚子佩者放出來時被老怡親王帶走了,如今十三哥老怡親王仙逝,皇額娘又思念牽掛起這宮女,定要我去尋她來……”

若容聞言,更是大吃一驚,他因受允祥之托付,一直暗中前往小花枝巷看望子佩,那日枷號時聞知允祥突然離世,顧不得傷心,被放回時急急忙忙前往小花枝巷望候安慰子佩,誰知那院落已竟悄悄的封鎖,連個人影也無,他四處打聽,卻無一人知曉,又不敢張揚尋找,隻能心中暗自焦急,令雪芹等各處尋了幾個月,仍是蹤跡全無,焦急得不得了,卻無計可施,沒想到突然間在允禧這裏得了子佩的消息,忙大喜道:“那貝勒爺將其帶入宮中見太妃就是了!”

“哎!哪裏這麼簡單容易!這宮女也不過是老怡親王的侍女而已,連侍妾都不是,老怡親王一過世,王妃就全都打發掉了,人海茫茫,如今到哪裏去尋啊!”允禧歎氣道。

“這……這便如何是好?這這這……這怡親王在天有靈,如何能瞑目!子佩她……她……她再無其他消息了嗎?貝勒爺您沒得消息門路嗎?總得找到才好啊!”若容一見連允禧都沒有子佩消息,心知不妙,他原本想問子佩腹中孩子是否安好,算日子應該已經五六個月了,但聽允禧口氣不像知道的樣子,也不敢過於深問,怕引起懷疑,隻得停住,心中充滿了對允祥的愧疚——想當日允祥鄭重托付,如今自己卻無能無力,實在有愧於心。

允禧並不知道若容已知曉子佩與允祥的故事,但卻從他哀歎的語氣中,竟找到天涯知音的感覺,越發覺得親近了,更加托底地說:“隻聽說是被青樓帶走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家,不瞞舅父,我正是在一家家青樓去找呢,隻是……隻是我出入那些地方,多有不便……”

未等他說完,若容已了然於心,急忙接口道:“既然有了到青樓去找這條線索,罪臣安排家人前去即可,怎能讓貝勒爺去那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