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鵲踏枝】(2 / 2)

“誰?是誰?是誰敢暗中窺伺朕?他想幹什麼?刺王殺駕嗎?!啊!”帝玄燁吼道。

“兒臣前夜與四哥按班巡邏,正巧遇到的。是……是太子胤礽!”胤祥說。

帝玄燁最後一絲理智終於被這一波接一波的打擊徹底擊毀,他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神經質地吼著:“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說這些?他是你哥哥!你在你阿瑪麵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控訴你哥哥的不對,你究竟想幹什麼?你安的什麼心啊!”

胤祥噗通跪倒,淚流滿麵,他說:“皇阿瑪,孝悌難兩全。兒臣奏報太子哥哥的過錯,心如刀割。可是兒臣如不奏報,萬一給皇阿瑪帶來不妥,兒臣豈不是不孝嗎!兒臣知道兒臣奏報完了,皇阿瑪對兒臣就一定會心存成見,兒臣拚著不要封爵,也要為皇阿瑪安危著想啊!還有,皇阿瑪,太子進貢的食品,您一定要檢查仔細再用!”

“下去!閉緊你的嘴,對外亂說一個字,我打死你!滾!滾出去!”帝玄燁大叫著:“都給我滾出去!”完全不顧素日的威嚴。

胤祥倉皇地退了出去,子佩見狀,也隨著悄悄出了帳殿。

顰如望著深陷在悲憤之中的帝玄燁,那濃濃的失落和無助,那深深的悲歎和壓抑,讓顰如的心隨著痛楚起來。這男人,這老人,主宰著她和曹家命運的男人,斬斷她一世苦情的男人,她曲意奉承,她溫順恭敬,都隻為世間榮寵,隻有今日今時,九五至尊的光環退卻後,她看到了那男人令她怦然心動的那一刻。

她很想走上前去,安慰他,寬慰他,像平常人間的親人那般。可是他的話,就是聖旨,就是必須遵守的法令。顰如眼含熱淚,輕搖頭,也退了出來。

轉出帳門,她不欲別人看到她的淚,隻得向帳後轉去,剛走幾步,就聽得說話的聲音,一個女子聲音,充滿了焦急:“他不會有事吧?萬歲爺剛剛那樣罵他!四阿哥……求您,快去看看他!”一個男子的聲音安撫說:“你放心,我會勸導他,這件事原本該我去對皇阿瑪講,隻是我現在還要去替皇阿瑪巡查河南旱災,如果皇阿瑪也如此這般對我動怒,我一身榮辱倒無所謂,隻怕會耽擱河南鄉親,他是個俠肝義膽、懂事明理的人,他會想通的!你放心!……”

顰如心中感歎,這宮裏,四處都是私密,四處都是低語,逃不開,躲不掉啊!

她轉身往回走,迎頭見魏珠匆匆過來道:“娘娘讓奴才好找!萬歲爺傳您進去呢!”

顰如點點頭,悄悄進了帳殿,見帝玄燁依舊垂頭坐在那龍椅上,輕輕遞給帝玄燁一方手帕,帝玄燁忽然一把將她攬住,把頭埋在她懷裏,低沉沙啞地說:“這就是朕的兒子們嗎?這就是朕的骨肉親情嗎?朕一輩子開疆擴土,無往不勝,怎麼會在兒孫上一敗塗地至此啊!”

他哭了,壓抑地、沉重地、鬱悶地嗚咽著。那是老人家參透世事後的悲涼哭聲,全然沒有了九五至尊的剛毅果敢。他老了,真的老了,顰如無奈地看著這一切,她的舅父曹寅也老了,可是在江寧織造府中,一派祥和溫馨,舅父頤養天年、樂擁詩書,快活似神仙。而他,這帝國,這皇位,居然成了他欣然擔起卻無法卸下的擔子。她不知該怎麼開解和勸導他,隻能與他一起哀哀而泣。

她輕聲說:“萬歲,咱回吧!回家吧!”

“是啊!回家吧!紫禁城,那畢竟是家啊。家裏至少安全些,溫暖些啊!”他也輕聲地應著。

“萬歲,您快來!十八阿哥……十八阿哥不行了!”子矝從內殿急衝衝出來,完全沒了她平日的安靜,焦急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