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鏡楊玄色廣袖從檀木榻椅上離開,施施然將手掌覆在身側人緊繃的龍紋銀繡上。
對於李承澤來說,這九重宮闕,究竟是朱筆批紅的折子重,還是......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輕笑一聲後陰森森開口,“有異議的不必上朝來說,有膽量的直接抄起兵器進京,若真如此,朕還會誇各位有膽量。”
陶鏡楊聞言皺眉,這話聽著怎麼一股陰濕味兒......
兩人一早就商量好了下朝去看玉蘭,所以今日不走後殿。
外頭的石雕香爐現下沒了影子,午時的日輪懸在飛簷探風獸首處,將其全身照的金光熠熠。
“正午時分。”她似笑非笑,望向遠處位於大殿東方的鍾樓。
抬手隨意的撚做蘭花狀,手心朝上,手臂微微發力,輕輕彈動三下。
指尖仿若有微光閃爍,而後她步履從容,衣擺輕搖,緩緩隨著李承澤離去。
一時間,四下靜謐,眾人麵麵相覷,不明就裏,眼中滿是疑惑與好奇。
直到遠處那座平日裏沉默莊重的鍾樓,毫無預兆地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
“咚——”
這聲鍾鳴驚得所有人身形一顫,心髒猛地跳動幾下,甚至有幾位被驚掉了笏板。
“快看,那裏無人敲鍾!”一個視力5.0的年輕後生,踮起腳尖,伸長脖子高喊一聲。
眾人聞言,紛紛效仿,極目遠眺,眼中滿是震驚與狐疑。
緊接著,第二聲鍾響轟然襲來,仿若要衝破雲霄,震得人耳中嗡嗡作響,靈魂都好似要被震出軀殼。
“咚——”
這聲響徹天際的鍾聲,仿若一道無形的衝擊波,向著四麵八方滾滾而去。
郊外,某處農戶家陳舊的水缸表麵突然泛起層層細密的波紋,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輕輕攪動。
眨眼間,水紋愈發劇烈,竟無故翻起滾滾水浪,“嘩啦”一聲,水花四濺,撲溢而出,打濕了周圍的地麵。
第三聲鍾響驟然而至。
“咚——”
刹那間,腳下的地麵傳來微微震感,眾人隻覺腳底一陣發麻,還未及反應,一陣狂風裹挾著塵土而來,吹的臉生疼。
眾人衣擺瞬間被狂風扯向後方,獵獵作響,眾人下意識地抬手,用寬大的袖袍慌亂地遮掩麵部。
那座屹立千年、承載無數歲月的巨鍾,在這三聲驚世駭俗的衝擊之下,終究還是不堪重負。
隻聽“哢嚓”一聲巨響,仿若天崩地裂,巨鍾驟然崩裂,化作無數巨大的碎片,向著四麵八方激射而出。
千斤重的大鍾殘骸四散落在高塔周圍,“轟轟”幾聲悶響,將堅實的石板地砸出無數個觸目驚心的大坑。
碎石飛濺,煙塵彌漫。
一時間,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風聲呼嘯。
片刻後,眾人回過神來,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位白胡子垂至胸前的老官員,瞪大雙眼,死死盯著鍾樓方向,嘴唇顫抖,喃喃自語道:
“這巨鍾敲了上千年,今日竟在我眼前變成這般......”
人群後方,範閑神色淡然,雙手穩穩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含有莫名笑意的陳萍萍。
範閑一路左突右閃,嘴裏還不忘高聲喊道:“借過一下蟹蟹,這裏端著開水燙。”
幽默的話語,仿佛今日的驚變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陳萍萍坐在輪椅上,眼神冷峻,聽聞範閑此言,嘴角微微下撇,眼中滿是無語。
側頭向一旁同樣一臉驚愕的範建瞥去一眼,目光中帶著些許調侃,輕聲哼道:“這小子,身上一股子渾勁兒。”
雖是嫌棄的口吻,可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卻透露出他內心深處的些許暗爽。
範建站在一旁,今日陽光格外耀眼,刺得他不得不微微眯起那雙大眼睛。
看向陳萍萍,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開口說道,“你今日開心了吧,一個人在宮外做出這麼大一事。”
陳萍萍下巴微微揚起,回憶起往昔,“這算什麼,我年輕時做的,比如今更甚。”
範建聞言,笑著搖頭,語氣滿是老友間的熟悉,笑罵道:“驕傲自滿,你什麼德行......”
“幾十年了,那不成範大人今日才知?”
“陳萍萍,別以為你端了幾個青樓就了不起!日後這錢還不是我內庫來出?”
“國師欽點,範閑來出。”陳萍萍不遺餘力的氣範建。
“好你個陳萍萍!你真是......”
倆老頭又打起了嘴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