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軍又道:“我就不信死了張屠戶我們就吃混毛豬。這小子盡管搬出去,還有那個婊子。我看見他們就討厭……”
歪嘴在後座說:“臧建明是有毛病,但我們也不要把事情做絕,搬出去他倆怎麼過活?你又不是不知道臧建明那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有兩個錢馬上送到賭桌上去?”
欒軍冷笑一聲:“那女的可以去賣啊!姓臧的天生是吃軟飯的料。”
歪嘴急道:“你不能這樣渾說一氣,桃子搬進來之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臧建明是臧建明,桃子是桃子。”
欒軍冷笑道:“我怎麼牙齒都酸了?”
我製止他們的爭吵,說:“是分是合都有命定,分易合難。既然在一條船上,大家總得有點擔待,五個手指伸出來也不一般長短。欒軍,這話不要再提了。”
欒軍不做聲,我看到車子不是朝日本城方向開,問道:“怎麼?不去吃消夜了?”
欒軍悶悶道:“沒心情,吃個屁。再說,老大你肩上的傷口得包紮一下。”
回到日落區的住處,已經是十一點半了,欒軍為我把創口清理了一下,包紮起來。我自己看不到,據他說傷口還很深,還好被肩胛骨擋住,否則刺進胸腔就有我受的了。我說歪嘴你忘記那個江西佬班長是怎麼死的嗎?歪嘴說這哪能忘記?被一個農婦給打死的。我說我們都要記著點:女人,是這世界上最毒的毒物,別看她們赤手空拳,憑一根繡花針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剛收拾完,桃子就上來了,問我們臧建明去了哪裏?欒軍道:“你問我,我問誰?他那個德性還有什麼說的?手癢了唄。”
桃子說:“不可能,他對我賭咒發誓說再也不去賭了。況且,他口袋裏也沒錢。”
我們幾個對看了一眼,臧建明拿了二百美金,可能又上百合花了。
“狗改得了吃屎?”欒軍嘀咕道,“別來煩,我們又不是他的保姆。腳生在他的身上,我們管得了他去哪兒了?”
桃子不做聲,朝歪嘴看過去。
歪嘴攤攤手說:“桃子,我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分手時他就講心裏煩,要走走散散心……”
歪嘴真是的,跟她囉唆什麼?說不知道不就完了,沒必要讓這娘們知道我們的一舉一動。
桃子說:“他開了車出去,車子卻由你們開了回來。我擔心他怎麼回來……”
我打斷她道:“到要回來時自會回來。一個大男人,還怕丟了不成?桃子,你下去吧,我們要睡了。”
桃子轉身下樓時盯了我一眼,那幽幽的眼神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怨意。
我吃了幾片消炎藥,回房先睡了。不知是傷口疼還是緊張,睡得很不安穩。剛迷糊了,渾身是血的“爆米花荷西”突然從地上彈跳起來,手持明晃晃的冰鑿向我撲來,我一扣扳機,烏茲槍卻“突”的一聲卡殼了。心裏一沉,人就醒來了。歪嘴的床還空著,我想抽煙,煙盒卻空了,我起身來到廚房找香煙。
通往樓下的那扇門開了,歪嘴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我背著身說:“兄弟,我剛講過……”歪嘴一愣:“老大你說什麼?”我歎了口氣:“我說不要忘了班長是怎麼死的。”當我轉身時,看見歪嘴臉上不自然起來,嚅囁著想解釋什麼。我揮揮手打斷他道:“你我兄弟多年,我絕對信任你。隻是我想提醒你一下,人說江湖之事,上不告父母,下不傳妻兒。吃我們這行飯的,更是心軟不得。人之常情與我們無緣,女人更是要防備……”
歪嘴道:“老大,桃子是何等聰明之人,她跟我們住在一起,瞞不過她的,心裏有了結反而不好,還不如……”
“還不如什麼?”我的眼光犀利起來,聲音也變得硬邦邦的。
“我隻是去安慰安慰她,我自會把握分寸,老大你要相信我。”歪嘴急了。
我深吸一口煙,把心中的怒氣壓了下去,再深吸。同時把煙盒扔給歪嘴。
我們在廚房的燈下抽了好一陣煙,我再開口時聲調平緩:
“白子,剛才話講重了。我的命都是你救下的,我不相信你還相信誰?這話不要再提了。但我還是要說一句,關於桃子,這女人是有吸引人的地方,我們長年單身在外,說不動心是騙自己;但再深想一步,這樣一個精致出挑的上海女人是否是你我擔待得起的?我看她就算跟你睡在一起心裏還是看不起你。另外,吃我們這碗飯的,最怕就是兒女情長,心中有了牽掛,一猶豫,一閃念,事情就起了變化……”
歪嘴狠命地抽煙,臉上那條疤神經質地跳動著。
我說:“多說無益,白子你是個聰明人,我也點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