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向著臉色發青的臉伸長了手。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這句話我也曾經說過。」
少女向著激烈左右搖晃著腦袋,披頭散發的梓簡短地說。
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怨恨,也沒有憎惡,隻充滿了透明的意誌。
「我也曾叫妳們住手,也向妳們請求拜托。可是二階堂同學妳們卻還是沒有停手呢。」
長發少女說話的方式相當奇特,在開門說話前總是停了一拍。彷佛是在說話前才先吸進所需要的空氣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啦……我不會再犯了!原諒我!拜托妳,饒了我!」
「已經太遲了。我已經沒辦法停手了。」
少女的手輕輕地摸著梓的臉頰,接著將手慢慢地移到她的脖子上。
將老師的頭打得粉碎的蠻力這次扭斷了梓的脖子——智笑美的腦海裏此時浮現了這樣的畫麵。
但是事實卻和想象的截然不同。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梓的聲音和身體都發出了顫抖。
「我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都是為了向妳們複仇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所以、絕對、不可能停手。」
梓原本白皙的皮膚變成了暗褐色,漸漸地因幹枯而出現了裂痕。皮膚收縮的嘴唇向外翻出,暴露出來的牙齦就像腐爛的蘋果般萎縮在一起,失去支撐力的牙齒也紛紛剝落,喪失色澤而灰白的長發一束束地掉落在地上散了開來。緊黏在骨頭上的手指看起來就跟枯萎的樹枝沒有兩樣。
眼瞼同樣發皺收縮,睜大的雙眼隻維持了一瞬間。因為沒多久功夫連眼球也開始幹癟萎縮,變成白濁的胡桃模樣往眼窩的內側凹陷進去。
這已經超越人類的認知範疇了。雖然粉碎人類的頭顱與提起鋼琴這種怪力本來就非一般人類可及,但眼前所發生的異常現象,跟剛剛那種能力相較,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竟然隻靠著觸摸就能將活生生的人類化成一尊木乃伊。
超脫現實、無法想象,一連串非現實的事件在眼前接二連三地發生,智笑美就像是被冰凍住似地,眼睜睜凝視著這一切。
熟悉的同學就這樣變成了不成人形的模樣。
變成七零八落的屍體、變成木乃伊、變成殺人的怪物……
肖邦的音樂依舊在教室回蕩著,優雅輕柔的鋼琴旋律未曾停止,沒有人想去關掉它,更沒有人在聆聽它。
並不是全部的人都持續這種混亂的狀態,還有些人已經被嚇暈了。
冷靜——這樣的形容也不知是否恰當,有人並不把目標放在堵住的門,而是窗戶。但是音樂教室用的是密閉的雙層安全窗,以空手敲打厚硬的玻璃根本無法打開一條逃生之路。就算真能敲破玻璃,這裏是三樓,正下方則是水泥地麵的停車場。
「伊阪同學。」
「咿呀呀呀!」
少女接著將視線投往癱坐在地上的伊阪鞠奈身上。
被冷酷的聲音所點名的鞠奈忍不住而失禁,她用尿濕的裙子磨蹭著地板,死命地想遠遠逃開。不隻是下半身,伊阪的臉也因眼淚和口水而糊成了一片。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求求妳。我不會了。真的不會了,不會再欺負妳了!」
「有這麼簡單就能停手嗎?」
麵對不斷用重複字句來懇求的鞠奈,少女輕描淡寫地說著。
「如果這麼簡單就能住手的話,為何當我向妳們拜托時,卻沒人肯停下手來呢?這不是妳們賭上性命也要堅持到最後的事情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宛如跳針的錄音機一般,不停地重複唱誦著謝罪字眼的鞠奈,少女的手一把握住了對方的脖子。
「我已經停不了手了。哪,伊阪同學。妳有心願嗎?妳有就算用性命作為代價,也想要實現的願望嗎?」
「咦?沒、沒有。我沒有!沒有那種願望:」
或許是以為自己受到了盤問,鞠奈死命地否認。
「是嗎?那妳就隻好去死吧。」
「咦!不對!不對不對,我有願望!有啊,當然有了!我不想死,我有願望,所以別殺我!」
「……那就試試看吧。」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噗啊噗啊噗噗啊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從被撐開的嘴巴中,意義不明的喘息聲隨著血泡一同噴泄出來。呈現僵硬的舌頭無意識地發出陣陣的痙攣。和梓一樣,鞠奈的身軀也開始急速幹枯。
失去了水分——不,失去了生命的皮膚開始硬化、繃緊而出現了裂痕。
滿溢而吐出的血液幹燥之後,在鞠奈的嘴角留下了褐色的痕跡。但是隨著皮膚也變成褐色的情況之下,看起來不再顯眼。
「看來妳的心願是騙人的呢,那並不是足以讓妳苟延殘喘下來的願望。這真的讓我很高興喔。因為妳沒有任何心願嘛——所以也就等於沒有存在的資格呢。」
少女將幹枯的製服木乃伊以單手抓起,丟向一直敲打著出口的學生群中。
外觀像是遭到害蟲腐蝕殆盡的枯木的褐色屍塊,因碰撞而碎裂四處飛散。
注意到飄落在自己臉上的褐色碎片是同學最後可怕的模樣而驚聲尖叫的人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則連發生什麼狀況都無法辨識,隻能不斷地發出巨大的喧嚷而已。
「妳們想活下去嗎?懷有想繼續活著、然後去實現的願望嗎?」
不知道是在向其它人詢問,還是自言自語。少女重複著相同的台詞,朝著身陷驚恐的同學們走近。
這裏頭有不停敲打著鋼琴的人、有著像嬰兒一樣癱坐在地上一直搖頭的人、也有不在意會打到旁人,而自顧自地甩著椅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