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是間空曠屋子,樓華示意眾位解下披風,就爐火烤熱身體這才掀開厚重維幔門簾。門簾後若大的屋子整齊有序擺滿木架,木架上是層層疊疊的用來承放蠶的竹席。天冷自是沒有蠶的,樓華稍微介紹兩句便領著一眾繼續往裏。根據現代工場改建的屋子,從分蠶繭品質到規類,一係列的流水線工程到最後統計,品質規類爾後貼上封條送到另一間屋子抽絲製作成原絲。
分工明確,有條有理,每一道關卡有數據為證,絕不會出現數據混亂的情況。
裴勝笑下:“這要查起賬來就方便了。”
緋公公不語,臉上閃過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潔白無暇的原絲送入另一間屋子染色,不像常人織成布再染爾是一根根染,染出的色鮮豔明亮勻稱光滑,不用摸就知道是上品。
“先染色再織布,那不是很容易造成色彩不均?”除非是那種為了配合刺繡花紋特意弄成色彩不均,其餘絲綢都追求色彩均勻才對。
“這些絲並不是以常法織成布,而是織成錦。”
“織錦?”裴勝揚眉。大元朝以前也有織錦,隻是色彩單一圖文單調且加上用時頗久並不受達官貴人喜愛,最後被越發精湛的刺繡工藝逼出曆史舞台。
樓華自然知曉織錦曾經敗北,也不雄辯,領著一眾穿過走廊來到另一間上鎖的屋子。門上兩把鎖,樓華樓明掏出手上纏的鑰匙打開,爾後推開厚重門扉。
屋子空曠,特意吊高的頂開了四個天窗,天窗以琉璃瓦築就,爾後幾麵怪異的碩大銅鏡固定在各個角落,屋子中間擺放著四架高有十幾尺的大型織機,牆麵琉璃窗下分成小格的櫃子上堆放著之前染好色的各色絲線,每道絲線都有代號標記色號。
樓華拍手,立有仆人湊到銅鏡那調整角度,就玻璃天窗投下的光線經過好幾麵銅鏡的反射放大,最後分別投向四架織機。另有八個年輕奴哥兒一字排開向眾人施禮,爾後其中四位爬到織架上麵,另四位坐到織架前,隨樓華一聲‘開始’,伏首開始織錦。
四架織機上本有織就一半的錦緞了,那雍容大氣的圖樣花紋用明豔鮮亮的彩絲織就出來,炫耀奪目栩栩如生有如鬼斧神工般,有那情不自禁的人立時就想上手摸。
“徐大人住手!”樓華忙阻止,揖手道:“織錦需全神貫注心、手、眼合一,半點差錯都可能造成織錦失敗,是以還請徐大人隻看就好。”
被叫住的徐大人一臉心有餘悸的把手收回來,其餘想上手摸的立時息了心神,並且退後一步。
喝退想上手的人,樓華這才介紹大型織機的操作原理,當然是簡介版的,隻是這簡介版也讓人聽的雲裏霧裏就是了。
也沒聽明白的裴勝直接問結果:“多久能織就一匹?”
“兩個織工合作,一天織四個時辰,花色複雜的,比如這種,”樓華指著麵前織的這匹圖樣為花開藥勺道:“用色有二十來種,藥勺有二十七朵,襯色的葉片有六十一片,一年零一個月才能織就一匹。若用色、藥勺、襯葉皆減一半,十一個月到可以織就一匹。”
聞言,裴勝也是作舌:“如此,寸布寸金都不為過了。”
“怎麼不延長織布的時間?”如此精美華貴的錦緞一年多才能出一匹,確是頗為可惜。
“之所以隻安排四個時辰,一是讓織工精神飽滿,可以全神貫注進行手上工作,二也是因為光線問題,三是想保護織工的眼、手。每個織工一上機架必需要心、手、眼三者合一全神貫注織錦,長久精神高度集中必會造成損傷。勞逸結合一鬆一馳才能讓織工全心工作,如若不然,織工會出現差錯不說,一個織工的織錦時間十年也就到頭了。”培養一個織工不易,每天壓榨隻能織十年跟合理運作時間長久二三十年,傻子都知道選後者。
織機介紹完,樓華領一眾到旁邊,那廂樓玉珠與樓明打開匹織好的雲紋錦緞供一眾賞欣。
瞧一眾想摸又不敢摸的驚歎模樣,樓玉珠笑道:“眾位大人可以上手摸一摸。錦緞跟繡品最大的區別就是錦緞沒有針角,排布嚴密,不會輕易勾絲塌線。”
聞言,裴勝及緋公公上手摸了摸,曉是見多識廣的兩人也不得不誇一句鬼斧神工了。
那廂有四個奴哥兒捧了四個錦盒來,錦盒內承放著四匹圖樣各異的錦緞。樓華道:“這裏四匹錦緞及四位織工,勞煩緋公公上奉皇上。”不是他們小氣,通共成品也就五匹,之前打開一匹供人欣賞,唯剩四匹了。隨即遞出手上鐵盒:“這裏是織機的圖樣及織法,也請緋公公一並上奉皇上。”
織機與織法不用想都知道從研發到製作所費不菲,之後更是隻下金蛋的母雞!如此價值千金的東西說上貢就上貢?難道他們不想做這生意賺錢了?
“不瞞緋公公,這法子研發出來我們就沒想過做織錦的生意。”
織錦一事是樓玉珠開的頭,用曾經看過的記錄片中的法子引導工匠製作的,不做這生意到是一家子商量後的結果。一是織錦的確太過複雜又勞命傷財,靠它賺錢是賺錢但太過打眼,與‘功德樓家’這名聲不合;二是無人繼承。樓承義夫夫不是經商的料,樓華肯定入仕,樓明就算不走仕途估計也玩不轉這些,樓琛拜穆老門下走仕途是妥妥的,剩下的樓玉珠是哥兒以後總要出嫁,總不能管本家生意一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