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3)

因為張子翔老爸身體不舒服,兩人隻做了最簡單的寒暄。到醫院掛了個急診,查完血接著體檢,化驗單拿出來,白血球偏高,確診為急性闌尾炎。

急性闌尾炎病人如果吃過飯,四小時之內是不給手術的。幸好張子翔老爸晚飯吃得早,到確診時已經過了四小時,可以開始手術。張子翔從來沒在晚上來過醫院,沒想到人也不少,手術安排到了半小時之後。

有這半小時時間,正好繳費辦住院。有個人在老爸身邊看著,張子翔比較放心,雖然也想到了老爸和梁師兄單獨待在一起可能會尷尬,但又不能讓梁師兄去替他掏錢,隻好把兩人放在一起,自己單獨去辦。走到一樓大廳辦完手續拿了各種單子,上樓的時候正好看見有人被推進大門。大概是打架被砍了,躺在急救推床上一動不動,不知死活。身上全是血。

張子翔咬著牙,死死捏著單子拚命往樓上跑。三樓並不高,他跑得氣喘籲籲。遠遠看見老爸坐在椅子上,梁師兄站在不遠的地方抬頭看著牆上的知識普及板。如果忽略掉老爸有點白的臉色,兩人的樣子都很平常。

他愣了愣,又飛奔下樓買了兩瓶礦泉水,跑上來塞給梁師兄一瓶。反複折騰下來,簽完字,張子翔看著老爸進了手術室。

醫生告訴他,切除闌尾對現在的醫療水平來說是個很小的手術,麻醉用的時間甚至比手術時間要長,病人用不了一個小時就能推出來。這種小手術幾乎不會出問題,簽字就是走個過場,是必要的流程。張子翔聽著的時候隻管點頭,可真看見手術室的燈亮了,剛才簽上自己名字那張單子又開始反複在眼前晃悠。

他開始在手術室門前的走廊裏踱步,走到中央大廳,又走回來,像是一隻不安的野獸。醫院裏的燈是慘白色的,雖然深色地磚中和掉了一些那種徹骨的冷,但張子翔個子高,白色燈光正好被他接下大部分,越來越覺得心慌。

“梁哥,我……我去樓道那頭抽根煙。”張子翔說。他不想讓梁師兄知道他抽煙,但此時心緒紛亂,不抽根煙沒辦法緩下來。他說話時擰著眉,一隻手塞在運動褲的褲袋裏,在裏麵反複玩著打火機。

梁師兄看看他,點了下頭。

張子翔就走到樓道一端的窗戶邊,推開窗戶抽煙。醫院這棟樓是拐彎的,一個l形,後麵並排的是住院部。他站的這個角落正對著外麵馬路,馬路對麵那些一層的小門臉晚上也不關牌子上的燈,有彩燈框出一個長方形的,有用燈拉成字的。還有些幹脆就是牌子後麵有燈,整個亮著,一亮就是一晚上。

張子翔很快抽完一根煙,有點暴躁地把煙蒂按滅,隨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他還是靜不下心,卻不想在這抽煙了。正對著窗戶那裏有一家門臉,彩燈扯的字,一閃一閃。因為前麵的路燈正好壞了,彩燈背後藍紫色的牌子顯得特別亮。他不想看,又忍不住總去看,越看越覺得心裏不舒服。

他就又擰著眉毛回到梁師兄身邊,男人一直留在走廊裏,沒說走。見張子翔不到五分鍾就帶著比抽煙前還愁眉深鎖的臉回來,問:“不是去抽煙嗎。”

“抽完了。我不想跟那兒站著。”張子翔狂躁,還是忍不住皺眉說了,“你說現在人怎麼都那麼缺德,都在醫院樓底下開壽衣店,這不是咒人嗎?有沒有點常識,不知道不吉利?”

梁師兄沉默幾秒,說:“可能有些重病患的家屬需要吧。比較方便。”

他的聲音很安靜。張子翔聽到這樣的聲音,稍稍平靜下來一些。他望一眼手術室還亮著的燈,頹然坐到椅子上。

“對,是方便。”他停頓了一會說,“我媽車禍死的那時候,誰都沒有心思遠走。這種東西就開在醫院樓下,其實是挺好的。”

梁師兄在他旁邊坐下,似乎想要說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剛才我下去辦住院手續的時候,看見有人被推進來了,全是血,急救床都紅了。”張子翔做了個深呼吸,把打火機打著又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