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六年,田貴妃病故,田畹一下子從鶯歌燕舞中驚醒,沒有了女兒的庇護,他必須在朝中再找一個靠山,尋覓許久,他選中了目標,這個人,就是錦州總兵吳襄的兒子,年少即有戰功的吳三桂。田畹再次準備了一場宴會,隆重非常,他甚至同上次一樣,讓府中所有的佳麗前來歌舞助興,這其中,就有被他私占許久的陳圓圓。對於田畹的安排,陳圓圓並沒有不願,她漸漸習慣了在田府的生活,雖然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也會想起與冒襄的戲台相遇,也會被失去父親的噩夢驚醒,但是更多的時候,她會抱著布老虎,流著眼淚沉睡,白天虛情假意的應承耗費了她的力氣,她隻有沉睡才能忘掉自己的不幸,才能不在苦澀的淚水中一再浸泡。
“姑娘,大人說今日有貴客來,請您梳洗打扮,準備了歌舞參加晚上的宴請。”小翠托著一件嶄新的衣裳踏進門來。
陳圓圓沒有出聲,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自從貴妃娘娘過世以後,大人就愁眉不展,今日得知貴客要來,總算又高興起來了。”小翠邊收拾屋子邊自顧自地說道。
“不知道大人府中今日來的是什麼人,”陳圓圓忍不住試探地問道,直覺告訴他此人非比尋常,能被田畹稱為貴客,她原以為除了崇禎就沒有別人了。
“說是鎮守在邊關的一位總兵,名字小翠倒不清楚,總之在朝中是舉足輕重的,您可不知道,今日大人讓府中所有的女子都盛裝打扮了,迎接那個人。”小翠神神秘秘地說道,“姑娘今日可要好好表演一番,說不定打賞能多許多呢。”
“打賞?我哪裏看重過這些,在這裏衣食無憂,我也沒有別處可去,要那樣多的錢做什麼?”陳圓圓嗤之以鼻,“就算色衰恩馳,也不會是這幾年的事,難不成大人如今就打算棄了我?”
“姑娘真真是不食人間煙火呀,”小翠撇了撇嘴,走到陳圓圓身旁,壓低聲音道,“我是和姑娘相好才告訴你,如今外頭鬧得可亂了,聽說有人造了反,皇帝束手無策,大人也急得不行,府外那些尋常百姓都做好逃難的準備了,隻有姑娘還不知道呢,府裏在外頭有親戚的,都暗自打算著了,隻等大人放了行,就往外走呢。”
“你說的是真的?小翠,可不許誆我,”陳圓圓的心慌了起來,“大人也知道了?”
“我估摸著應該知道,姑娘想呀,大人若不著急,何以對貴客那樣在意,”小翠分析得很有道理,“這兩年打賞的錢,我可是攢著了,我一個丫頭,平日手頭得的餘錢不多,還勞謝姑娘給了我一些,小翠覺得,姑娘也應該暗地裏收拾收拾,要麼找個可靠的人同去,要麼就向大人多要些打賞,日後總能用得上。”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陳圓圓看著小翠走遠,掩上了房門,在田府的日子過得平淡,整日除了陪伴田畹,就是練習歌舞,田畹從未在她麵前說起過政事,她也沒有在外頭的親戚打聽送信,因此對外麵的情況是全然不知,今日聽小翠一說,陳圓圓除了慌亂,隻覺淒惶,原來在亂世中,粗茶淡飯平靜過活都是奢望。她本以為能靠著田畹的寵愛,渾渾噩噩過完這一世,怎知田畹也自身難保,還指望著依靠別人。
“想不到這一世竟如浮萍一般,”陳圓圓歎了一口氣,“我總是在屈從,難道逆來順受,老天爺也不肯許我半世安生?父親,我該怎麼辦?女兒未能盡孝,已是不該,若把性命也丟掉,豈不是辜負父親當日辛苦。田畹家大業大,與之度日雖是違心,卻總能保全性命,如今貴妃病故,他尚且要去求他人依靠,我不過一個小小的歌妓,日後哪裏顧得上我,隻怕將來女兒不知要流落何處了。”
夜色降臨時,田畹命下人在府邸內外掛上了大紅的燈籠,陳圓圓穿了豔麗的衣衫,快步走到宴席附近的一間廂房內,在歌舞之前,客人會落座飲酒談笑,所以她特意提前來,挑了這個地方,觀察今晚的賓客。小翠說得沒錯,她得暗自收拾收拾,今日既然有貴客,她就在貴客麵前好好表現,以獲取更多的賞賜。
沒過多久,田府開始熱鬧,賓客們陸陸續續來到宴席的木桌旁就座,陳圓圓注意到,在這群人中,有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分外引人注目,他談吐自若,讓周圍的人讚許不已。不僅如此,平日隻讓下人為賓客倒酒的田畹,今日竟然親自來到男子的桌邊,為其斟滿酒杯。顯然,這個年輕人應該就是田畹的貴客,隻是,讓陳圓圓不解的是,一個年輕人,即使戰功赫赫,為何讓曾為國丈且不可一世的田畹如此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