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薛濤——一點殘紅欲盡時(1)(1 / 3)

薛濤,字洪度,女詩人,唐代名妓。隨父寓居蜀中,父死家貧,墮入樂籍,薛濤姿色美豔,多才多藝,名傾一時,與當時蜀地許多名人都有詩文交往,後脫離樂籍,終身未嫁。薛濤所製彩箋,尺幅小色澤豔紅,多用來寫詩表達愛意,後被人稱為薛濤箋。

一、芙蓉盡

唐德宗貞元二年的暮春,在蜀中郊區浣花溪的一處舊宅門口,一頂深藍軟轎正靜靜等候它的主人到來。

不多時,從宅院中走出來一個容貌絕佳的女子,她上著碧綠窄袖短衫、下著同色曳地長裙,腰垂石榴色腰帶,高髻上點綴了幾隻金銀翠鈿。隨著她腳步輕移,翠鈿也跟著輕輕顫動。

一旁隨侍的婦人撩開簾子,女子坐進轎內,伸手扶了扶鬢角的芙蓉花。轎夫們步履輕快,向市區的幕府奔去。

“久聞薛濤姑娘才情,今日終得一見,不枉此生啊。”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看著麵前的彩箋,連聲讚歎。

“幸得大人邀請我等,不然,不知何時才能一睹姑娘的芳容。”賓客中有年輕男子跟著說道。

被稱作薛濤的女子笑而不語,隻是將兩人麵前的酒杯斟滿,剛才說話的兩人自然不會推辭,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賓客散盡,喧囂退去,廳堂中的下人也被主人遣到別處,薛濤看著寬闊的大廳裏隻剩了自己以及身後英武偉岸的男子,她回過身來,將鬢角的芙蓉取下,攥在手中把玩。

“怎麼,今日似乎興致不高?”男子走近來,借拿走芙蓉花的機會順勢將薛濤的手握進掌中。

“大人不怕旁人看見?洪度隻是一個侑酒助興的歌伎。”薛濤明知廳中隻有兩人,卻故意嬌羞地說道。

“看見又何妨,蜀中誰人不知?”男子大膽地將薛濤摟進懷中,伸手便要褪下她的碧綠短衫。

“大人,您的胡茬紮痛洪度了,”薛濤推開男子,往後退開一步,“好容易才梳好的新發髻,可不能弄壞。”她媚眼如絲,一手扶著高髻,一手貼著肩上已經半褪的衣衫。

“我就是喜歡你這副小女兒的嬌態,我告訴你,侑酒助興是你的本分,不過,千萬記住,不要心生它念,你可是一直在我眼皮底下。”男子將薛濤打橫抱起,走出廳堂。

“洪度怎敢,能蒙節度使大人抬愛是洪度的福分,離了您,洪度怎麼活?”薛濤伸手環住男子的脖子,將臉貼近對方的臉頰。

靠在韋皋的胸口,聽著他平靜和緩的呼吸,薛濤坐起身來,隻有在韋皋熟睡的時候,她才能卸下自己的偽裝,不用為了苟活強顏歡笑。

與韋皋相見是一年前,也是暮春時節,芙蓉花落的時候,因家貧難以度日的薛濤,為了生計,沒入樂籍,成為一名在官府的宴席中侑酒陪笑的官妓,盡管賣藝不賣身,但是與從前官宦之女的身份相比,已是雲泥之別。

薛濤仍記得換上半掩粉胸的羅裙時,鄰居少年那心痛和絕望的眼神,但是她別無選擇,如果為了自己的清白和自尊,驕傲地拒絕,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和寡母都隻能在舊宅中等死。

“想什麼呢?”警惕性極高的韋皋,被薛濤幽微的歎息聲驚醒,他坐起身,輕輕撫摸著薛濤黑色的長發,“這樣美的發髻,終究是毀了。”

“它原本就是為了取悅大人而梳的,能讓大人可惜,已經是最大的圓滿,所以,並無遺憾。”薛濤看著韋皋,那雙鷹一般的眼睛曾經讓她膽怯,但那隻是曾經,現在的薛濤,麵對韋皋隻有放肆,因為她知道,他寵她愛她,這就是她生存的本錢。

“我命人送你回去,”韋皋掀開厚重的床幃,穿戴衣物。

薛濤接過韋皋手上的青色袍衫,替韋皋穿戴,“洪度從側門離開就行,不過一個時辰的路,還走得起。”

“我不想讓別人看見你,”韋皋霸道地捏住薛濤的下巴,熾熱的唇覆上她的,“那些販夫走卒,都不配見你一眼。”

“大人別忘了,洪度比那些販夫走卒更卑賤,官府裏來來去去的官員們,見洪度的麵還少嗎?侑酒助興,與仆婦並無差別,不,她們隻需盡本分,洪度還要強裝笑顏呢。”薛濤看著韋皋的的眼睛,那裏麵有一個挑釁的,嘴角寫滿戲謔笑容的女子。

“你見我也如見他們一樣?”韋皋手上的力道加重,在薛濤白皙的臉頰上,出現了一道紅痕。

“我見大人,是心中所想,我見他們,是大人所願。”薛濤替韋皋整好圓領的袍衫,轉過身去取床腳的衣物。

“哼,我並未錯看你,生就一張利嘴,叫人喜歡。”韋皋親了親薛濤的前額,“既然你願意,就自行回去吧。賓客中有人討你的詩作,明日我讓人來取。”

“洪度今日回去就寫好,”韋皋前腳出門,薛濤緊隨其後踏出廂房。通往側門的回廊上,有一處亭台,薛濤經過時,看見亭中的石幾上,用金色鳥籠鎖了一隻翠色的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