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佳心中有數,並沒有加入討論。
在八年前,她還沒有心灰意冷退役的時候,藝術體操項目被譽為打分項目中最美麗也是最黑暗的一個,八年前,你隻要屬於俄羅斯嫡係選手,哪怕比賽中掉了器械,都會得到一個不錯的分數,這種情況愈演愈烈,終於在兩年前被國際奧委會嚴懲,藝術體操聯合會上至主席下至幹事,全部被免職,很多人甚至要麵對起訴,奧委會宣布,如果藝術體操不能通過奧運年之前的審核,那麼,將在下次奧運會取消這個項目。
終於,惡性發展的苦果成熟落地,結出了名副其實的惡之花,現在,藝術體操從頭再來,猶如新生般另辟蹊徑。
在下個奧運會上,藝術體操隻能擁有一個金牌的項目,注定要在團體和個人全能間選擇。
在退役後的灰暗日子,葉佳選擇用學習充實自己,她考取國外一流大學的體育管理專業,並取得碩士學位,兩年前憑借自己的能力和學識進入改革後的國際藝術體操聯合會,成為常駐委員。而在今天開會前,她已經遞交了辭呈。
新任主席雷厲風行,正直不阿,之前協會內部的黑暗因為這次嚴懲一掃而光,藝術體操迎來了新的開始,葉佳覺得已經完成了第一個目標,接下來要完成的是第二個。
不過在這之前,這次會議也十分重要。
終於,輪到葉佳發言。
她措辭嚴謹,又循序漸進的用標準的英文闡述了自己的觀點,那就是這塊奧運金牌隻能歸屬團體,而且團體製必須改革。
“我覺得這很荒謬!”一位委員當即抗議,“一直以來個人全能才是藝術體操傳統的皇冠明珠,你竟然要取消。”
“是的,”葉佳說的慢條斯理,“因為我們隻有一塊奧運金牌,如果隻有十六個人能夠參與競爭這塊金牌,那麼參與到核心競爭的選手全世界也就隻有這十六個人,對於整個藝術體操項目的發展這都是不合理的。”
另一位反對的委員也坐不住了,“這十六個人剛好是精英,有什麼不對嗎?奧運會本來就應該是萬中選一的人參加。葉佳女士,你也參加過奧運會,你也曾經是這值得驕傲的精英的一員,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並不以此為榮,作為一個藝術體操運動員,生在我的年代卻沒有正確的國籍是一種悲哀,”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是現在的女孩們不用再像當年一樣在黑暗中痛苦前行,可在坐的很多人卻因為固有的觀念要堵住她們的去路,這對藝術體操的發展沒有任何幫助。”
“那依你的高見呢?”
“我們可以采用競技體操已經施行很多年的團體賽製度,就是533賽製,”沒理會現場的一陣騷動,葉佳繼續說了下去,“五個人組成隊伍,每項器械比賽三人參加,這三個人的分數全部計入總分,這就是533賽製。這樣,就算進入最後奧運決賽的隻十二個國家十二支隊伍,那麼也至少有超過全能人數四倍左右,這將是一個更大的機會,首先,以國家為單位,國家隻能是一個名額,那麼會有更多國家的女孩擁有走上奧運賽場的機會,其次,選手基數的擴大就意味著更多可能,每個從事這項體育運動的女孩都享受著這個可能性,她們可以發揮各自最擅長的項目,可以發揮自己的優勢,這對於藝術體操的意義不僅僅在於現在,而是未來的更多希望,更多的姑娘會敢於熱愛敢於參與,她們知道練習藝術體操是有希望的有未來的,她們的努力能夠得到回報,而這項運動的基礎越牢固,未來就會越美好,其實這對於每個體育項目都同樣的。”
這番陳詞已經打動了不少在場的委員,這時,伊蓮娜安東諾夫站起來,表示自己要進行補充陳述,“我希望在此基礎上,個人全能仍然可以在世界錦標賽上保留,為了鼓勵選手追求團體的榮譽,個人全能比賽可以兩年甚至三年一次出現在世錦賽上,這樣更能兼顧一些極其優秀的選手的個人超越與追求。”
伊蓮娜安東諾夫來自烏克蘭,她在委員會十分有威信,她的話基本可以代表東歐眾多委員的心聲。
葉佳和她的目光在會場碰撞,她們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熟悉的光彩,那就是熱切的期盼著她們所熱愛的項目藝術體操能夠擁抱最光明的未來。
最終,例行會議最後以57票讚同,11票反對,3票棄權的有效表決,通過了最後的改革方案,在下個賽季,藝術體操個人全能和集體項目將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團體賽,每個國家將有五名隊員組成國家隊,分別參加五個器械:繩、帶、棒、球、圈的比賽,每項器械比賽隻可以從五個人中,選擇最具優勢的三個人參加,三個人的分數全部計入總分,最後五項分數總和分出冠亞季軍。
這是競技體操團體賽中,最驚心動魄扣人心弦的533賽製,為了加大藝術體操的競技性,聯合會最終投票決定引入。
是啊,還有什麼比團體賽更讓人激動的?尤其是在藝術體操這樣百廢待興的時候。葉佳心想。
她在藝術體操聯合會的全部職責,正式履行完畢,接下來,是她要追求的下一個目標。
會議結束十天後,葉佳所乘坐的航班抵達北京國際機場。
同一時間,北京體育大學藝術體操訓練館內,中國藝術體操國家隊選拔賽正在進行最後一輪的比賽。
“俞莘,我跟你說,一會兒一定得拿穩器械,什麼別的動作也別管,以你的身體難度,就算器械難度再低,我們省的名額也能保得住!”劉教練今年剛剛退役成為黑龍江省教練,她緊張地盯著俞莘,這個她好不容易求著人借來的“選手”。
“可是教練,這比練芭蕾舞有意思多了,你看!”
俞莘笑得沒心沒肺,順手把球拋的高高的再接住,嚇得劉教練滿頭冷汗,“祖宗!咱們省今年沒有一個選手夠年齡參加這選拔賽,可是上麵說了,不參加明年全運會就不給名額,你媽媽也是急壞了,幸好你從莫斯科放暑假回來,藝術體操本來和芭蕾舞選材一樣,很多技術動作也一樣,隻不過你為了應付選拔才學了一個月的器械,這器械的難度你可千萬別給我作死,想想你媽媽容易嗎?你以為這省體委的小部門好管理?”
“我知道啦,劉阿姨。”因為從小就認識劉教練,俞莘一點也不怕她的說教,反而笑的更加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