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小提琴金獎那天，我五年前的一段視頻被人扒出。
視頻裏傾盆大雨，我跪在一個渾身是血、躺在地上的男人身旁。
我嘶聲哭喊求救，麵容驚懼而絕望。
當晚，分手後五年不曾聯係我的江焰，給我打來了電話。
他聲音驚愕而無措：「你在乎過我？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
1
發現我五年前的視頻被人曝光時。
我剛結束一場慶功宴，到街邊準備打車回家。
同門群裏，有人轉發了網上爆出的那段視頻。
好幾個人在@我。
「真的是唐芙你嗎，謠傳的吧？」
「唐師姐一向性子冷清，視頻上這人雖然長得有點像，但肯定不是師姐。」
「隻有我一個人好奇，躺在地上的男人是誰嗎？」
群裏議論紛紛。
沒得到我的回複後，話題慢慢轉回了，祝賀我拿下國際小提琴金獎。
我在群裏回了句「謝謝」。
關於視頻的問題，沒有回複。
街邊華燈初上，夜涼如水。
我打開那份視頻，看著那上麵，那個撕心裂肺的自己。
有些陌生，恍如隔世。
手機裏剛好有電話打了進來，顯示一長串數字。
我沒有接陌生電話的習慣，本要掛斷。
可能因為看了那份視頻，有點走了神。
手一滑，不知怎麼按下了接聽。
我聽到電話那邊，五年不曾聯係過我的江焰，明顯極不冷靜的聲音：
「那視頻上的人，真的是你？」
那道太過熟悉的聲線，有些清冷而掩不住急切，猝不及防傳來時。
像是一隻無形的手，突兀而用力地，攥住了我的心髒。
我的呼吸驀然急促，像是被人抓住了什麼不堪的把柄。
我甚至有些手忙腳亂，就要掛電話。
那邊聲線裏，似乎都帶上了顫音：
「你在乎過我？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
2
我要掛斷電話的手指，在那一刹那頓住。
傍晚街道上，車流洶湧。
我喉間幹澀，僵站在街邊。
良久沉默後，輕聲開口：「不重要了。」
那邊似是驟然間被氣笑：「不重要？」
「也是，像你這種人，除了自己，其他又有什麼是重要的？」
心裏猝不及防一陣刺痛，我一刹那失了神。
直到耳邊尖銳的鳴笛聲響起。
我驟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已走到斑馬線中間。
對麵閃爍的綠燈，早已轉紅。
有車子在我身旁急刹停下。
車主打開車窗，滿臉怒容對我說了句什麼。
我沒聽清。
不知道是天色漸晚，還是別的什麼緣故。
我眼底酸澀，視線裏似乎有些模糊。
等周遭恢複如常，我走到街對麵。
通話早已被掛斷。
手機那邊，熟悉而久違的聲音，已經沒了。
像隻是我的一場錯覺。
3
那邊掛斷電話後，我打車回家。
到家時，我媽打了電話過來，開門見山。
「下月底維也納金色大廳，我給你安排了一場個人演奏會。
「你準備下，到時候別丟我臉。」
我背著琴進了門，在黑漆漆的玄關處，摸黑打開燈。
隨即才淡聲回應道：「不去。」
電話那邊，是我媽怒不可遏，難以置信的聲音：
「你說什麼？你別忘了你外婆的骨灰……」
我沒等她說完，掛了電話。
我爸的繼女，上周剛在倫敦開了鋼琴演奏會。
這才是我媽急不可待來找我的原因。
收拾完後，我躺到床上。
看著月光隔著薄紗浸入，撒了滿地。
突然想起多年前，有個人將我抱在懷裏，一聲聲哄我：
「小芙啊小芙，你看起來不快樂。」
「小芙啊小芙，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好不好？」
那人的聲音和影子，在我的腦海裏晃來晃去。
睡夢裏，是他昭告全世界，說很愛我的那一年。
4
我跟江焰剛在一起，是七年前。
其他剛紅的男明星，對戀情和緋聞，都避如蛇蠍猛獸。
可他卻在剛拿下影帝大獎那晚，最當紅的時候。
舉著獎杯，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上，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首先得感謝我的女朋友……」
他深情而熱烈地宣告：
「我的心上人，是位很優秀的小提琴家。」
粉絲高呼抗議。
一夜之間，江焰掉粉破百萬。
他仍是毫不悔改，直接公開發文：
「如果必須抉擇，我可以放棄我的事業，但絕不放棄我的愛人。」
經紀公司氣到吐血，將他徹底冷藏了大半年。
被公司冷藏後，江焰丟了事業，丟了前程。
成為整個圈子裏的笑柄。
在最落魄時，他精神恍惚出了車禍。
他在醫院躺了十多天，虛弱不堪，給我打電話。
卻哪怕一麵，都始終沒能見到我。
再是幾個月後，他胃病發作再次入院。
那晚他好幾次給我打電話。
從來性子放蕩不羈的男人，第一次跟孩子似的，向我撒嬌。
他說：「小芙，我疼，你來看看我。」
彼時我正坐在琴房裏，練一段曲子。
聞言，撥動琴弦的手指微頓。
我輕聲問他：「很嚴重嗎，有沒有生命危險？」
5
那邊刹那間，陷入了好長一陣沉默。
許久後，他隻說了極簡短的兩個字：「沒有。」
我看向窗外已經深沉的夜色，應道：「那我能不能明天再來，現在挺晚了。」
江焰幾乎是咬著牙再開口：「唐芙，我進了搶救室。」
我點頭，想起他看不到，又「哦」了一聲。
「那現在應該出來了吧？」
那邊片刻死寂後，驟然傳來什麼東西，被用力砸碎的聲音。
我放在小提琴上的手，顫了一下。
直到嘈雜聲響過後，那邊如同結了冰的聲音再傳來：「出來了。」
「所以，你還是打算明天再來？」
我想了想：「明天下午吧，上午還有……」
那邊突然寒聲打斷了我的話：「唐芙，你愛過我嗎？」
我的神色，在驟然間僵滯住。
我聽到那邊，江焰滿是失望的聲音：
「為什麼你總能這麼冷靜？
「為什麼對我所有的事情，對我們之間所有的一切，你總能這麼冷靜？」
他聲音微頓，輕輕笑了一聲：「不，不是冷靜，是冷漠。」
我張了張嘴，喉間像是堵了棉花，沒說出話來。
時間如同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許久後，我聽到江焰冷靜下來，歎了一聲：「唐芙，我們分開吧。」
「砰」地一聲，我手上的小提琴，掉到了地上。
我慌亂起身，蹲下去撿琴時，才發現手抖得厲害。
通話時長還在跳動，我撿起琴，坐回沙發上。
窗外夜色黑沉，似乎再也見不到光。
良久過後，我輕聲：「好。」
那邊，江焰失笑：「好，哈哈哈，好。」
「唐芙啊唐芙，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那之後，江焰出國，我們再沒見過。
兩年相戀，我們連當麵的一句分手道別，都沒有。
6
我一夜輾轉反側。
第二天很晚醒來時，一打開手機，就看到了江焰回國的新聞。
五年來一直被傳單身的男人。
這一次，身邊極罕見地，跟了一個小姑娘。
女孩臉上戴著口罩，看不清人臉。
但我感覺，那雙眉眼好像很是熟悉。
這五年來，網上一直盛傳。
說江焰始終單身，是還沒放下那個神秘的小提琴家。
而現在，他放棄了機場的VIP通道。
陪著那女孩，一起走普通通道。
機場一眾粉絲，難得有了近距離觀摩偶像的機會，現場一片瘋狂。
保安攔都攔不住，人群好幾次推搡到江焰這邊來。
江焰伸手，自然而然地，將身邊的姑娘護到內側。
現場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尖叫聲一陣高過一陣。
毫無疑問，江焰時隔五年，終於出現的新緋聞，很快就要衝上熱搜。
我看向新聞裏，那張熟悉而久違了的麵孔，一瞬有些恍惚。
心裏細密一陣刺痛，來得突兀又毫無緣由。
我本以為，我跟江焰的聯係，也就止於上次他打來的那個電話了。
時隔五年沒能再見過麵的人，以後也不會再見到。
卻不想，第二天我被老師叫去劇組，就見到了他。
7
因為拿了小提琴金獎，加上首次在公眾麵前露臉。
我現在在網上的熱度，算是居高不下。
名導張導親自打來電話，邀請我在他的新電影裏，客串一個小提琴演奏者的角色。
我老師說，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讓我接了。
我不想去。
她勸我說：「唐芙，你不能永遠藏在暗處。
「那件事情都過去多少年了，早沒人記得了。
「你看你拿下金獎時露臉，不就沒人認出來嗎？」
她栽培我十多年，一直視我為她最得意的門生。
自然希望，我能展露光芒。
我猶豫了一晚上，到底是去了。
但我沒想到，江焰會在那裏。
我注意到他時，他正靠在劇組躺椅上，懶洋洋曬太陽。
曾經被公司冷藏的男人，如今在娛樂圈，早已重回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