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已到破曉時分。
晨風夾雜著青池上的水氣徐徐吹來,整片諸離島霧氣橫鎖,景物依稀難辨。
島東岸密林某處,一藍衣青年蹲伏著身子,神色凝重地打量著地上的一具猿屍。
青年身形高大,相貌不凡,隻是臉色慘白,一副身患重病的模樣。而在其左肩處,掛著一隻赤嘴黃羽的小鳥,此鳥不足拳頭大小,翎羽灼灼,仿佛要燃燒起來一般,此刻雙眼微合,小腦袋半縮著,似乎入夢極深的樣子。
“嘖嘖,有些意思,屍體除了胸部撕裂處竟然沒有明顯外傷,外表也沒有中毒跡象,看來此猿是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擊斃命的...”青年自顧自地嘮叨了幾句後,便不再理睬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摸下腰間的紫色葫蘆咕嘟咕嘟喝起酒來。
青年的一連串動作顯然驚動了肩頭上的小黃鳥,小家夥呷了呷嘴後,眼珠便緩緩睜開了。等到完全清醒後,便撲騰著翅膀在青年肩膀上狠狠地踩了兩下,大為不滿地叫道:“裴越,弄醒我啦!”此鳥竟然口吐人言,聲音嬌俏清脆,宛如三歲女童。
“哈哈,小啾,這可不怨我!”裴越莞爾一笑,隨著藥酒入腹,原本煞白的臉上也漸漸有了一層血色。
“哼...”小啾聞聽此言正要發作,可小腦袋四下掃了一眼後,原本還惺忪迷糊的目光突然在青年前方直直定住了。
入眼處是十分血腥的一幕。一大片被血水染得暗紅的地麵上,一頭巨猿直挺挺地躺在那裏,此猿身軀比常人還要高大三分,皮毛泛青,隱約間有絲絲靈氣從中溢出,實在是非比尋常。而其形貌也不同一般,明明不是人族,身上卻穿著一身皂黃長袍,儼然一副道士打扮的模樣。此刻軀體胸口處不知被什麼東西撕裂開來,內髒鮮血流了一地,而此猿齜牙咧嘴的猙獰麵目上,一雙銅鈴大小的赤紅雙目此刻怒睜欲裂,似乎死得並不甘心。
小啾看清了眼前一幕後,定了定神,轉過頭來白了裴越一眼,脆生生道:“裴越,這東西是你殺的?你可惹了大禍了,你應該清楚青毛妖猿一族的脾性,趕快回去收拾東西逃命去吧!”此鳥話未說完雙眼已經露出幸災樂禍之色。
“哼,在沒有找到離開青池地的法子之前,我又怎麼會無緣無故惹到妖猿一族頭上呢?再說了,我要是真動手了,你還會這麼安穩地睡大覺?”
裴越苦笑著瞪了肩頭上的小黃鳥一眼,又喝了一口酒後,神色有些黯淡下來:“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即使每天服用這種精心調製的藥酒,也頂多能活上十幾年,想要活命得去池外的大千世界另尋他法,可想要逃離青池地又談何容易,老爹十八年前在窮盡大半生的精心準備下想要搏一把,最後還不是大傷而回。”歎了一口氣後,他又轉過臉來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地上的猿屍。
這頭青猿不同於諸離島常見的猿類,從皮毛隱隱透出的一絲靈氣來看,明顯已經開靈,裴越從看到它的第一眼起就斷定,這確實是小啾口中所說的青毛妖猿,一頭已經脫離普通野獸的真正妖獸。
妖猿與人族同屬地靈一脈的中階存在,通靈後的此猿靈智大開,早已不輸人族了。加上其軀體堅硬程度早已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青猿,皮糙肉厚可謂是刀斧難傷,再配合其一身的巨力,即使修為寸步不進,實力也直逼人族的煉氣五階左右的修士。
而青池地由於資源匱乏,尋常修士能修煉到煉氣三階四階也就頂天了,哪有單獨對抗此猿的能力。因此青毛妖猿遇上落單的修士,常常做出殺人拋屍害人性命之舉。而偏偏此族極為護短,青池地任何家族即使有人被害,也隻能自認倒黴了,根本不敢生出與此族交惡的念頭。這妖猿身上的黃袍應該就是從哪名命喪其手的倒黴鬼身上扒下來的。
猿類在青池地的諸多島上並不少見,但妖猿數量就屈指可數了,雖說由普通的青毛猿進階而來,但成為妖猿後已經是自成一脈,據說青池地僅有的幾頭妖猿都在數十裏外靈木成片的百林島上修煉,也不知道此猿怎麼會跑到這靈氣不足的諸離島上,還糊裏糊塗地在此送了性命。
就在裴越摸著下巴思量之際,肩頭上的小啾卻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眼中卻興奮之色一閃,翅膀輕輕展動間,整個身體已經化為一抹流光瞬間到了妖猿殘軀上方,這速度根本沒令裴越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喝止,就見到此鳥已經翅膀一收地落到了某片殘屍之上,歡快的輕鳴一聲後,用小嘴輕輕將一物一銜,便再次鼓動著翅膀流星趕月般的回到了裴越左肩上。
裴越見到此幕無奈一笑,將已到口中的話咽了回去,當看清鳥嘴銜著的東西時,臉現一絲愕然之色。小啾口中之物竟是一枚銅錢大小的淡白色鱗片,看起來普通之極的樣子,和地上血色對比毫不起眼,讓他剛才走了眼給忽略過去了。
“小啾,能讓我看一眼嗎?”裴越滿臉堆笑,努力做出討好小黃鳥的神色出來。
“哼,休想!”小啾正神采飛揚地細細觀察著口中之物,聽裴越如此一說,立刻想起好夢未了的委屈,嘴上氣呼呼的說道。不過眼珠一轉下卻將鱗片在裴越肩頭輕輕一放,做出一副不置可否的姿態來。